子牙暴纣王十罪
诗曰:
纣王无道类穷奇,十罪传闻万世知。敲骨剖胎黎庶惨,虿盆炮烙鬼神悲。
西风夜吼啼玄鸟,暮雨朝垂泣子规。无限伤心题往事,至今青史不容私。
话说子牙命左右将殷破败尸首抬出营去,于高阜处以礼安葬毕,令众将攻城。只见纣王在殿上与众文武议事,忽午门官来启奏:“殷破败因言触忤姜尚被害,请旨定夺。”纣王大惊。傍有殷破败之子哭而奏曰:“‘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岂有擅杀天使,欺逆之罪,莫此为甚!臣愿舍死以报君父之仇。”纣王慰之曰:“卿虽忠荩可嘉,须要小心用事。”殷成秀点人马出城,杀至周营搦战。子牙在营中,正议攻城,只见报马报入城中:“有将讨战。”子牙问:“谁去见阵走一遭?”有东伯侯出班曰:“末将愿往。”子牙许之。姜文焕调本部人马,出了辕门,见是殷成秀,姜文焕乃曰:“来者乃是殷成秀?你父不谙时务,鼓唇摇舌,触忤姜元帅,吾故诛之。你今又来取死也!”殷成秀大怒,骂曰:“大胆匹夫!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吾父奉天子之命,通两国之好,反遭你这匹夫所害。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定拿你碎尸万段,以泄此恨!”骂罢,纵马舞刀,飞来直取。姜文焕手中刀劈面交还。二马相交,双刀并举。有赞为证,赞曰:
二将交锋势莫当,征云片片起霞光。这一个生心要保真命主;那一个立志还从侠烈王。这一个刀来恍似三冬雪;那一个利刃犹如九陌霜。这一个丹心碧血扶周主;那一个赤胆忠肝助纣王。自来恶战皆如此,怎似将军万古扬。
话说二将大战三十余合,姜文焕乃东方有名之士,殷成秀岂是文焕敌手,早被文焕一刀挥于马下。可怜父子俱尽忠于国!姜文焕下马,将殷成秀首级枭回营来,见子牙备言前事。子牙大喜。
且说报马报入午门,至殿前奏曰:“殷成秀被姜文焕枭了首级,号令辕门,请旨定夺。”纣王闻言,惊魂不定,忙问左右:“事已急矣,如之奈何?”左右又报:“周兵四门攻打,各架云梯、火炮,围城甚急,十分难支,望陛下早定守城之策!”纣王未及开言,傍有鲁仁杰出班奏曰:“臣亲自上城,设法防守,保护城池,且救燃眉,再作商议。”纣王许之。鲁仁杰出朝,上城守御。不表。
且说子牙见守城有法,一时难下,随鸣金收兵回营。子牙与众将商议曰:“鲁仁杰乃忠烈之士,尽心守城,急切难下,况京师城郭坚固,若以力攻,徒费心力,当以计取可也。”众门人齐曰:“我等各遁进城,里应外合,一举成功,又何必与他较胜负于城下耶?”子牙曰:“不然。今众人进城,未免有杀伤之苦,百姓岂堪遭此屠戮;况都城百姓,近在辇毂之下,被纣王残虐独甚,惨毒备尝;今再加之杀戮,非所以救民,实所以害民也。”众门人曰:“元帅之见甚是。”子牙曰:“今百姓被纣王敲骨剖胎,广施土木,负累百姓,痛入骨髓,恨不能食其肉而寝其皮,不若先写一告示射入城中,晓谕众人,使百姓自相离析,人心离乱,不日其城可得矣。”众将曰:“元帅之言乃万全之策。”子牙援笔作稿。后人有诗单道子牙妙计,诗曰:
告示传宣免甲戈,军民日夜受煎磨。若非妙计离心旅,安得军民唱凯歌。
话说子牙作稿,命中军官写了告示数十章,四面射入城中,或射于城上,或射于房屋之上,或射于途路之中。军民人等拾得此告示,打开观看,只见告示上写得甚是明白。怎见得,只见书上写道:
“扫荡成汤天保大元帅示谕朝歌万民知悉:天爱下民,笃生圣主,为民父母,所以保毓干元,统御万国。岂意纣王荒淫不道,苦虐生灵,不修郊社,绝灭纲纪,杀忠拒谏,炮烙虿盆,淫刑惨恶,人神共怒。孰意纣王稔恶不悛,惨毒性成,敲骨剖胎,取童子肾命,言之痛心切骨!民命何辜,遭此荼毒!今某奉天讨罪,大会诸侯,伐此独夫,解万民之倒悬,救群生之性命。况我周武王仁德素着,薄海通知;本欲进兵攻城,念尔等万姓久困水火之中,望拯如渴,恐一时城破,玉石俱焚,甚非我等吊民伐罪之意。尔等宜当体此,速献都城,庶免杀戮之虞,早解涂炭之苦。尔等当速议施行,毋贻后悔。特示。”
话说众军民父老人等看罢,议曰:“周主仁德着于海内,姜元帅吊伐,诚为至公。吾等遭昏君凌虐,深入骨髓,若不献城,是逆民也。”满城哄然,真是民变难治。合城军民人等俱要如此。直等至三更时分,一声喊起,朝歌城四门大开,父老军民人等齐出,大呼曰:“吾等俱系军民百姓,愿献朝歌,迎迓真主!”喊声动地。
且说子牙在寝帐中静坐,忽闻外面云板响,子牙忙令人探问,左右回报曰:“军民人等已献朝歌,请元帅定夺。”子牙大喜,忙传令众将:“各门止许进兵五万,其余俱在城外驻札,不可入城搅扰。如入城者,不可妄行杀戮,擅取民间物用;违者定按军法枭首!”子牙令人马夜进朝歌,俱按辔而行,各按方位,立于东、南、西、北,虽然杀声大振,百姓安堵如故。子牙将兵马屯在午门,诸侯俱各依次序扎寨。
话说纣王在宫内,正与妲己饮宴,忽听得一片杀声振天,纣王大惊,忙问宫官曰:“是那里喊杀之声?真惊破朕心也!”少时,宫官报人宫中:“启陛下:朝歌军民人等已献了城池,天下诸侯之兵俱扎在午门。”纣王忙整衣出殿,聚文武共议大事。纣王曰:“不意军民人等如此背逆,竟将朝歌献了,如之奈何?”鲁仁杰等齐曰:“都城已破,兵临禁地,其实难支。若不背城决一死战,雌雄尚在未定;不然,徒束手待毙,无用也。”纣王曰:“卿言正合朕意。”纣王吩咐整点御林人马。不表。
且言子牙在中军聚众诸侯商议曰:“今大兵进城,须当与纣王会兵一战,早定大事。列位贤侯并大小众将,汝其勖哉。”众诸侯齐声曰:“敢不竭股肱之力,以诛无道昏君耶!但凭元帅所委,虽死不辞。”子牙传令:“众将依次而出,不可紊乱;违者,按军法从事。”只见周营炮响,喊声大振,金鼓齐鸣,如地覆天翻之势。纣王在九间殿听得如此,忙问侍臣,只见午门官启奏:“天下诸侯请陛下答话。”纣王听罢,忙传旨意,自己结束甲冑,命排仪仗,率御林军,鲁仁杰为保驾,雷鵾、雷鹏为左右翼,纣王上逍遥马,拎金背刀,日月龙凤旗开,锵锵戈战,整顿銮驾,排出午门。只见周营内一声炮响,排展两杆大红旗,一对对排成隧伍,循序而出,甚是整齐。纣王见子牙排五方队伍,甚是森严,兵戈整肃,左右分列,大小诸侯何止千数。又见门人、众将,一对对侍立两傍,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左右又列有二十四对穿大红的军政官,雁翅排开。正中央大红伞下,才是姜子牙,乘四不相而出。怎见得,有赞姜元帅一词,赞曰:
四八悟道,修身炼性。仙道难成,人间福庆。奉旨下山,辅相国政。窘迫八年,安于义命。收怪有功,仕纣为令。妲己献谗,弃官习静。渭水持竿,磻溪隐性。八十时来,飞熊入梦。龙虎欣逢,西岐兆圣。先为相父,托孤事定。纣恶日盈,周德隆盛。三十六路,纷纷相竞。九三拜将,金台盟正。捧毂推轮,古今难并。会合诸侯,天人相应。东进五关,吉凶互订。三死七灾,缘期果证。夜进朝歌,君臣赌胜。灭纣成周,武功永咏。正是:六韬留下成王业,妙算玄机不可穷。出将入相千秋业,伐罪吊民万古功。运筹帏幄欺风后,燮理阴阳压老彭。亘古军师为第一,声名直并泰山隆。
话说纣王见子牙皓首苍颜,全装甲冑,手执宝剑,十分丰彩;又见东伯侯姜文焕、南伯侯鄂顺、北伯侯崇应鸾,当中乃武王姬发,四总督诸侯,俱张红罗伞,齐齐整整,立在子牙后面。子牙见纣王戴冲天凤翅盔,赭黄锁子甲,甚是勇猛。有赞纣王一词,赞曰:
冲大盔盘龙交结,兽吞头锁子连环。滚龙袍猩猩血染,蓝鞓带紧束腰间。打将鞭悬如铁塔,斩将剑光吐霞斑。坐下马如同獬豸,金背刀闪灼心寒。会诸侯旗开拱手,逢众将力战多般。论膂力托梁换柱,讲辩难舌战群谈。自古为君多孟浪,可怜总赖化凶顽。
话说子牙见纣王,忙欠身言曰:“陛下,老臣姜尚甲冑在身,不能全礼。”纣王曰:“尔是姜尚么?”姜子牙答曰:“然也。”纣王曰:“尔曾为朕臣,为何逃避西岐,纵恶反叛,累辱王师。今又会天下诸侯,犯朕关隘,恃凶逞强,不遵国法,大逆不道,孰甚于此。又擅杀天使,罪在不赦!今朕亲临阵前,尚不倒戈悔过,犹自抗拒不理,情殊可恨!朕今日不杀你这贼臣,誓不回兵!”子牙答曰:“陛下居天子之尊,诸侯守拒四方,万姓供其力役,锦衣玉食,贡山航海,何莫非陛下之所有也。古云:‘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敢与陛下抗礼哉。今陛下不敬上天,肆行不道,残虐百姓,杀戮大臣,惟妇言是用,淫酗沉湎,臣下化之,朋家作仇,陛下无君道久矣。其诸侯、臣民,又安得以君道待陛下也?陛下之恶,贯盈宇宙,天愁民怨,天下叛之。吾今奉天明命,行天之罚,陛下幸毋以臣叛君自居也。”纣王曰:“朕有何罪,称为大恶?”子牙曰:“天下诸侯,静听吾道纣王大恶素表着于天下者。……”众诸侯听得,齐王前,听子牙道纣王十大罪。子牙曰:
“陛下身为天子,继天立极,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今陛下沉湎酒色,弗敬上天,谓宗庙不足祀,社稷不足守,动曰:‘我有民,有命。’远君子,亲小人,败伦丧德,极古今未有之恶,罪之一也。
皇后为万国母仪,未闻有失德;陛下乃听信妲己之谗言,断恩绝爱,剜剔其目,炮烙其手,致皇后死于非命,废元配而妄立妖妃,纵淫败度,大坏彝伦。罪之二也。
太子为国之储贰,承祧宗社,乃万民所仰望者也;轻信谗言,命晁雷、晁田封赐尚方,立刻赐死;轻弃国本,不顾嗣胤,忘祖绝宗,得罪宗社。罪之三也。
黄耇大臣,乃国之枝干;陛下乃播弃荼毒之,炮烙杀戮之,囚奴幽辱之,如杜元铣、梅伯、商容、胶鬲、微子、箕子、比干是也。诸君子不过去君之非,引君于道,而遭此惨毒,废股肱而昵此罪人,君臣之道绝矣。罪之四也。
信者人之大本,又为天子号召四方者也,不得以一字增损;今陛下听妲己之阴谋,宵小之奸计,诳诈诸侯入朝,将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不分皂白,一碎醢其尸,一身首异处,失信于天下诸侯,四维不张。罪之五也。
法者非一己之私,刑者乃持平之用,未有过用之者也;今陛下悉听妲己惨恶之言,造炮烙,阻忠谏之口,设虿盆,吞宫人之肉,冤魂啼号于白昼,毒焰障蔽于青天,天地伤心,人神共愤。罪之六也。
天地之生财有数,岂得妄用奢靡,穷财之力,拥为己有,竭民之生?今陛下惟污池台榭是崇,酒池肉林是用,残宫人之命,造鹿台广施土木,积天下之财,穷民物之力,又纵崇侯虎剥削贫民,有钱者三丁免抽,无钱者独丁赴役,民生日促,偷薄成风,皆陛下贪剥有以倡之,罪之七也。
廉耻者乃风顽惩钝之防,况人君为万民之主者;今陛下信妲己狐媚之言,诓贾氏上摘星楼,君欺臣妻,致贞妇死节,西宫黄贵妃直谏,反遭摔下摘星楼,死于非命,三纲已绝,廉耻全无。罪之八也。
举措乃人君之大体,岂得妄自施张;今陛下以玩赏之娱,残虐生命,斮朝涉者之胫,验民生之老少,刳剔孕妇之胎,试反背之阴阳,民庶何辜,遭此荼毒!罪之九也。
人君之宴乐有常,未闻流连忘反。今陛下夤夜暗纳妖妇喜媚,共妲己在鹿台日夜宣淫,酗酒肆乐,信妲己以童男,割炙肾命,以作羹汤,绝万姓之嗣脉,残忍惨毒,极今古之冤,罪之十也。
臣虽能言之,陛下决不肯悔过迁善,肆行荼毒,累军民于万死,暴白骨于青天,独不思臣民生斯世者,竟遭陛下无辜之杀戮耶!今臣尚特奉天之明命,襄周王发恭行天之罚,陛下毋得以臣逆君而少之也。”
纣王听姜子牙暴其十罪,只气得目瞪口呆。只见八百诸侯听罢,齐吶一声喊:“愿诛此无道昏君!”众人方欲上前,有东伯侯姜文焕大呼曰:“殷受不得回马!吾来也!”纣王见一员大将,金甲、红袍,白马、大刀,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顶上盔,朱缨灿;龟背甲,金光烂。大红袍上绣团龙,护心宝镜光华现。腰间宝带扣丝蛮,鞍傍箭插如云雁。打将鞭,吴钩剑,杀人如草心无间。马上横担斩将刀,坐下龙驹追紫电。铜心铁胆东伯侯,保周灭纣姜文焕。
话说东伯侯走马至军前,大呼曰:“吾父王姜桓楚被你醢尸,吾姐姐姜后被你剜目烙手,俱死于非命。今日借武王仁义之师,仗姜元帅之力,诛此无道,以泄我无穷之恨!”只见南伯侯青鬃马冲出,厉声大叫:“无道昏君!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姜皇兄,留功与我鄂顺!”马至军前,叱曰:“你行无道,吾父王未曾犯罪,无故而诛大臣,情理难容也!”把手中枪一幌,劈胸就刺。纣王手中刀劈面交还。姜文焕手中刀使开,冲杀过来。二侯与纣王大战在午门。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龙虎相争起战场,三军擂鼓列刀枪。红旗招展如赤焰,素带飘飖似雪霜。纣王江山风烛短,周家福祚海天长。从今一战雌雄定,留得声名万古扬。
北伯侯崇应鸾见东、南二侯大战纣王,也把马催开,来助二侯。纣王又见来了一路诸侯,抖擞神威,力战三路诸侯,一口刀抵住他三般兵器,只杀得天昏地暗,旭日无光。武王在逍遥马上叹曰:“只因天子无道,致使天下诸侯会集于此,不分君臣,互相争战,冠履倒置,成何体统!真是天翻地覆之时!”忙将逍遥马催上前,与子牙曰:“三侯还该善化天子,如何与天子抗礼,甚无君臣体面。”子牙曰:“方才大王听老臣言纣王十罪,乃获罪于天地人神者,天下之人,皆可讨之,此正是奉天命而灭无道,老臣岂敢有违天命耶!”武王曰:“当今虽是失政,吾等莫非臣子,岂有君臣相对敌之理?元帅可解此危。”子牙曰:“大王既有此意,传令命军士擂鼓。”子牙传令:“擂鼓!”天下诸侯听的鼓响,左右有三十五骑纷纷杀出,把纣王围在垓心。不知纣王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