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任下山破瘟司
诗曰:
瘟癀伞盖属邪巫,疫疠阎浮尽若屠。列阵凶顽非易破,着人狂躁岂能苏。
须臾偏染家家尽,顷刻传尸户户殂。只为子牙灾未满,穿云关下受崎岖。
话说哪咤上了风火轮,前来关下搦阵,大呼曰:“左右的!传与你主将,叫龙安吉出来见我!”徐芳闻报,令龙安吉出阵。龙安吉领命,出得关来,见哪咤在风火轮上,心下暗思:“此人乃是道术之士,不如先祭此宝,易于成功。”龙安吉至军前问曰:“来者可是哪咤么?”道罢,哪咤未及答应,就是一枪。哪咤的枪赴面相迎。轮马交还,只一合,龙安吉就祭四肢酥丢在空中,大叫:“哪咤!看我宝贝!”哪咤抬头看时,只见阴阳扣就如太极环一般,有叮当之声。龙安吉不知哪咤是莲花化身,原无魂魄,焉能落下轮来。倏然此圈落在地下。哪咤见圈落下,不知其故。龙安吉大惊。正是:
鞍鞽慌坏龙安吉,岂意哪咤法宝来。
话说哪咤又现出三头八臂,祭起乾坤圈,大呼曰:“你的圈不如我的,也还你一圈!”龙安吉躲不及,正中顶门,打下马来。哪咤复加上一枪,结果了性命。哪咤枭了首级,进营来见子牙:“取了龙安吉首级。”子牙大喜。
且说报马报知徐芳,徐芳大惊。只见左右无将,朝廷又不点官来协守,止得方义真一人而已,──“如之奈何?”忙修本遣官,赍赴朝歌。不表。忽见左右来报:“府前有一道人要见老爷。”徐芳忙传令:“请来。”少时,见一道人,三只眼,面如蓝靛,赤发獠牙,径进府来。徐芳降阶迎接,请上殿,与道人打稽首,徐芳尊道人上坐。徐芳问曰:“老师是那座名山?何处洞府?”道人曰:“贫道乃九龙岛炼气士,姓吕,名岳。吾与姜尚有不世之仇,今特来至此,借将军之兵,以复昔日之仇。”徐芳大喜:“成汤洪福齐天,又有高人来助!”治酒相待。一宿晚景不提。却说次日,吕岳出关至营前,请子牙答话。报马报入中军:“启元帅:有一道人请元帅答话。”子牙不知是吕岳,吩咐:“点炮出营。”来至营前,看见对阵乃是吕岳,不觉可笑。岂意子牙两边众门人一见吕岳,人人切齿,个个咬牙。子牙曰:“吕道友,你不知进退,尚不愧颜!当日既得逃生而去,今日又为何复投死地也。”吕岳曰:“我今日来时,也不知谁死谁活!”只见雷震子大吼一声,骂曰:“不知死的匹夫!吾来了!”展开二翅,飞在空中。好黄金棍,夹头打来。吕岳手中剑急架忙迎。金咤步行,用双剑劈头砍来。木咤厉声大骂:“泼道!不要走!也吃吾一剑!”李靖、韦护、哪咤众门人一齐拥上前来,将吕岳困在垓心。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杀气迷空透九重,一干神圣逞英雄。这场大战惊天地,海沸江翻势更凶。
话说众门人围住了吕岳,吕岳现出三首六臂,祭起列瘟印,把雷震子打将下来。众门人齐动手救回。子牙把打神鞭祭起空中,正中吕岳后背,打得三昧真火迸出,败回穿云关来。吕岳进关,徐芳接住,安慰曰:“老师,今日会战,其实利害。”吕岳曰:“今日出去早了,等吾一道友来,再出去,便可成功。”话说子牙进营,见雷震子着伤,心下又有些不悦。且自不题。
只见吕岳在关上,一连住了几日。不一日,来了一位道者,至府前对军政官曰:“你与主将说,有一道人求见。”军政官报入,吕岳曰:“请来。”少时,一道人进府,与吕岳打了稽首,与徐芳行礼坐下。徐芳问吕岳曰:“此位老师高姓大名?”吕岳曰:“此是吾弟陈庚,今日特来助你,共破子牙,并擒武王。”徐芳称谢不尽,忙治酒款待。吕岳问陈庚曰:“贤弟前日所炼的那件宝贝,可曾完否?”陈庚答曰:“为等此宝完了,方才赶来,所以来迟;明日可以会姜尚耳。”正是:
炼就奇珍行大恶,谁知海内有高明。
一宿晚景无词。只至次日,吕岳命徐芳选三千人马,出关来会子牙,徐芳亲自掠阵。不表。
且说子牙升帐,与众门人曰:“今日吕岳又来阻吾之兵,你们各要仔细。”正议间,左右来报:“杨戬辕门等令。”子牙传令:“令来。”杨戬来至帐前行礼毕,言曰:“奉命催粮无误。”子牙曰:“如今吕岳又来阻住穿云关。”杨戬曰:“吕岳乃是失机之士,何敢又阻行旌?”话犹未了,只见军政官来报:“吕岳会战。”子牙忙传令出营,率领众将,与诸门人随子牙来至营前。吕岳曰:“姜子牙,吾与你有势不两立之仇!若论两教作为,莫非如此,且你系元始门下道德之士。吾有一阵,摆与你看,但你认得,吾便保周伐纣;若是认不得,我与你立见高低。”子牙曰:“道友,你何不自守清净,往往要作此业障,甚非道者所为。你既摆阵,请摆来我看。”吕岳同陈庚进阵,有半个时辰,摆成一阵;复至军前,大呼曰:“姜子牙请看吾阵!”子牙同哪咤、杨戬、韦护、李靖上前来。杨戬曰:“吕道长,吾等看阵,不可发暗器伤人。”吕岳曰:“尔乃小辈之言。我自用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岂有用暗器伤你之理!”子牙同众人往前后看了一遍,浑然一阵,又无字迹,如何认得。子牙心中焦躁:“此必是不可攻伐之阵,又是左道之术。”子牙忽然想起元始四偈:“界牌关下遇诛仙,穿云关底受瘟癀。”“此莫非是瘟癀阵?”乃对杨戬曰:“此正应吾师元始之言,莫非是瘟癀阵么?”杨戬曰:“待弟子对他说。”二人商议停当,回至军前。吕岳曰:“子牙公识此阵否?”杨戬答曰:“吕道长,此乃小术耳,何足为奇!”吕岳曰:“此阵何名?”杨戬笑曰:“此乃瘟癀阵。你还不曾摆全;俟摆全了,吾再来破你的。”吕岳闻杨戬之言,如石投大海,半晌无言。正是:
炉中玄妙全无用,一片雄心付水流。
话说杨戬言罢,同众人回营。子牙升帐坐下,众门人齐赞杨戬利齿伶牙。子牙曰:“虽然一时回得他好看,终不知此阵中玄妙,如何可破?”哪咤曰:“且答应他一时,再作道理。况且十绝恶阵与诛仙阵这样大阵,俱也破了,何况此小小阵图,不足为虑。”子牙曰:“虽然如此,不可不慎。古人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岂可因其小而忽略。”众门人齐曰:“元帅之言甚善。”正议间,左右来报:“终南山云中子来见。”众门人曰:“武王洪福齐天,自有高人来济此阵之急也。”子牙忙迎出辕门,接住云中子。二人携手,行至帐中坐下。子牙曰:“道兄此来,必为姜尚遇此瘟癀阵也。”云中子笑曰:“特为此阵而来。”子牙欠身谢曰:“姜尚屡遭大难,每劳列位道兄动履,尚何以消受。”因请教:“此阵中有何秘术?当用何人可破?”云中子曰:“此阵不用别人,乃是子牙公百日之灾。只至灾满,自有一人来破。吾与你代掌帅印,调督军事。其余不足为虑。”子牙曰:“但得道兄如此,姜尚便一死又何足惜,况未必然乎!”子牙欣然,就将剑、印付与云中子掌管。只见左右传与武王,武王闻知云中子说子牙有百日之灾,忙至中军。左右来报。云中子与子牙迎接上帐,行礼坐下。武王曰:“闻相父破阵,孤心不安。往往争持,致多苦恼,孤想不若回军,各安疆界,以乐民生,何必如此?”云中子曰:“贤王不知,上天垂象,天运循环,气数如此,岂是人为,纵欲逃之不能。贤王放心。”武王默然无语。
且不言云中子与子牙商议破敌,且说吕岳进关,同陈庚将二十一把瘟癀伞安放在阵内,按九宫八卦方位,摆列停当;中立一土台,安置用度符印,打点擒拿周将。正与陈庚在阵内调度,见左右来报:“有一道人要见吕老爷。”吕岳曰:“是谁?与我请来。”少时,那道人飘然而至。吕岳一见李平来至,忙迎住,喜曰:“道兄此来,必是来助我一臂之力,以灭周武、姜尚也。”李平曰:“不然。我特来劝你。吾在中途,闻你摆瘟癀阵以阻周兵,我故此特地前来,相劝道兄。今纣王无道,罪恶贯盈,天下共叛,此天之所以灭商汤也。武王乃当世有德之君,上配尧舜,下合人心,是应运而兴之君,非草泽乘奸之辈。况凤鸣岐山,王气已锺久矣。道兄安得以一人扭转天命哉。子牙奉天征讨,伐罪吊民,会诸侯于孟津,正应灭纣于甲子。难道我李平反为武王,不为截教,来逆道兄之意?道兄若依我劝,可撤去此阵,但凭武王与子牙征伐取关。我们原系方外闲人,逍遥散淡,无束无拘,又何名繮利锁之不能解脱耶。”吕岳笑曰:“李兄差矣!我来诛逆讨叛,正是应天顺人。你为何自己受惑,反说我所为非也!你看我擒姜尚、武王,令他片甲不回。”李平曰:“不然。姜尚有七死三灾之厄,他也过了;遇过多少毒恶之人,十绝‘诛仙恶阵,他也经过;也非容易至此。古云:‘前车已覆,后车当鉴。’道兄何苦执迷如此?”李平五次三番劝不醒吕岳,此正是:
三部正神天数尽,李平到此也难逃。
话说吕岳不听李平之劝,差官下书,知会姜尚,来破此阵。使命赍战书至子牙行营,来至辕门。左右报入中军,子牙命:“令来。”使命至中军,朝上见体毕,呈上战书。子牙拆开展玩,书曰:
“九龙岛炼气士吕岳致书于西岐元帅姜子牙麾下:窃闻物极必返,逆天必罚。尔西岐不守臣节,以臣伐君,以下凌上,有干纲常,得罪天地;况且以党恶之象,屡抗敌于天兵,仗阐教之术,复屠城而杀将,恶已贯盈,入神共愤。故上天厌恶,特假手于吾,设此瘟癀阵。今差使致书,早早批宣,以决胜负。如自揣不德,急早倒戈,尚待尔不死。战书至日,速乞自裁。”
且说子牙看罢书,将原书批回:“明日决破此阵。”来使领书,回见吕岳。不表。次日,云中子在中军请子牙上帐,用三道符印,──前心一道,后心一道,冠内一道;又将一粒丹药与子牙揣在怀中。打点停当,只听得关外炮响,报马报进营来:“有吕岳在营前搦战。”子牙上了四不相,武王同众将诸门下齐至军前掠阵。真好瘟癀阵!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杀气漫空,悲风四起。杀气漫空,黑暗暗俱是些鬼哭神嚎;悲风四起,昏邓邓尽是那雷轰电掣。透心寒,怎禁他冷气侵人;解骨酥,难当他阴风扑面。远观似飞砂走石,近看如雾卷云腾。瘟疫气阵阵飞来,水火扇翩翩乱举。瘟癀阵内神仙怕,正应姜公百日灾。
话说子牙至阵前曰:“吕岳,你今设此毒阵,与你定决雌雄。只怕你祸至难逃,悔之晚矣。”吕岳忙催开金眼驼,仗剑飞来直取。子牙手中剑急架忙迎。二人战未及数合,吕岳掩一剑,径入阵去了。子牙催开四不相,随后赶进阵来。吕岳上了八卦台,将一把瘟癀伞往下一盖,昏昏黑黑,如红沙黑雾罩将下来,势不可当。子牙一手执定杏黄旗架往此伞。可怜!正是:
七死三灾扶帝业,万年千载竟留芳。
话说吕岳将子牙困于阵中,复出阵前大呼曰:“姜尚已绝于吾阵,叫姬发早早受死!”武王在辕门闻吕岳之言,慌问云中子曰:“老师,相父若果绝于阵中,真痛杀孤家也!”云中子曰:“不妨,此是吕岳谬言。子牙有百日之灾。”只见后边哪咤、杨戬、金、木二咤、李靖、韦护、雷震子一齐大呼:“拿这妖道碎尸万段,以泄我等之恨!”吕岳、陈庚二人向前迎敌,大战在一处。只杀的阴风飒飒,冷雾迷空。怎见得:
这几个赤胆忠良名誉大;他两个要阻周兵心思坏。一低一好两相持,数位正神同赌赛。降魔杵,来得快,正直无私真宝贝。这一边哪咤、杨戬善腾挪;那一边吕岳、陈庚多作怪。刀枪剑戟往来施,俱是玄门仙器械。今日穿云关外赌神通,各逞英雄真可爱。一个凶心不息阻周兵;一个要与武王安世界。若争恶战岂寻常,地惨天昏无可奈!
话说众人把吕岳、陈庚困在垓心,哪咤现出了三首八臂,把乾坤圈祭起,正中陈庚肩窝上。杨戬祭哮天犬,把吕岳头上咬了一口。二人径败进瘟癀阵去了。众门人也不赶他,同武王进营。武王不见子牙,心下甚是不乐,问云中子曰:“相父受困于阵内,几时方能出来?”云中子曰:“不过百日之厄,灾满自然无事。”武王大惊曰:“百日无食,焉能再生?”云中子曰:“大王可记得在红沙阵内,也是百日,自然无事?古云:‘有福之人,千方百计莫能害他。无福之人,遇沟壑也丧性命。’大王不必牵挂。”
且不讲武王纳闷在帐内,度日如年,双眉频锁。且说吕岳自困住了子牙,甚是欢喜,每日入阵内三次,用伞上之功,将瘟癀来毒子牙。可怜子牙全仗昆仑杏黄旗撑住瘟癀伞,阵内常放金光千百朵,或隐或现,保护其身。话说吕岳进关来,徐芳接住曰:“老师,今将姜尚困于阵内,不知他何日得死?周兵何日得剿?”吕岳曰:“吾自有法取之。”徐芳曰:“如今且把擒获周将解往朝歌请罪,吾另外再作一本,称赞老师功德,并请益兵防守。”吕岳曰:“不必言及吾等。你乃纣臣,理当如此;我是道门,又不受他爵绿,言之无用。只是不可把反臣留在关内,堤防不测,这到是紧要事;并请兵协守,再作理会。”徐芳领命,忙忙把四将点名,上了囚车,差方义真押解往朝歌请罪。正是:
指望成功扶帝业,中途自有异人来。
话说方义真押解四将往潼关来,算只有八十里,不一日就到。且按不下表。
话说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闲暇无事,往桃园中来,见杨任在傍,真君曰:“今日正该你去穿云关以解子牙瘟癀阵之厄,并释四将之愆。”杨任曰:“老师,弟子乃文臣出身,非是兵戈之客。”真君笑曰:“这有何难,学之自然得会;不学虽会亦疏。”真君随入后洞,取出一根枪,名曰“飞电枪”,在桃园里,传与杨任,有歌为证,歌曰:
君不见:此枪名号为“飞电”。穿心透骨不寻常,刺虎降龙真可羡。先天铅汞配雌雄,炼就坎离相眷恋。也能飞,也能战,变化无穷随意见。今日与你破瘟癀,吕岳逢之鲜血溅。
话说杨任乃是封神榜上之神,自然聪慧,一见真君传授,须臾即会。真君曰:“我把云霞兽与你骑。还有一把五火神焰扇,你带了下山;若进阵中,须是……如此如此,自然破他瘟癀阵,何愁吕岳不灭耳!还有黄飞虎四将,有难在中途,你先可救他在关内,以为接应;破阵后,里外夹攻,定然成功。”杨任拜辞师父下山,上了云霞兽,把顶上角拍了一把,那骑四蹄自然生起云彩,望空中飞来。正是:
莫道此兽无好处,曾赴蟠桃四五番。
且说杨任霎时已至潼关,离城有三十里之远,只见方义真解着犯官前进,旗旛上大书“解岐周反将黄飞虎、南宫适……”等名字。杨任落下兽来,阻住去路,大呼曰:“来将那里去?”军士一见杨任,生得古怪跷蹊,眼眶里生出两只手来,手心里反有两只眼睛,骑着一匹神兽,五柳长髯,飘扬脑后,军士见之,无不骇然,飞报与方义真:“启上将军:前边来了个古怪异人阻住了路。”方义真仗自己胸襟,把马一夹,走出车前,见杨任如此行状,从来也不曾有这样的相貌,心中也自着惊,大呼曰:“来者何人?”杨任终是文官出身,言语自然轻柔,乃应曰:“不须问我,吾乃上大夫杨任是也。将军,天道已归明主,你又何必逆天行事,自取灭亡也。”方义真曰:“吾奉主将命令,押解周将往朝歌请功,你为何阻住去路?”杨任曰:“吾奉师命下山,来破瘟癀阵,今逢将军押解周将,理宜救护。我劝将军不若和我归了武王,正所谓应天顺人,不失封侯之位,有何不可。”方义真见杨任低言悄语,不把杨任放在心上,把手中枪一举,大喝曰:“逆贼休走,吃吾一枪!”杨任忙用手中枪急架相还。两家大战,未及数合,杨任恐军士伤了被擒官将,忙用五火神焰扇照着方义真一扇搧去。杨任不知此扇利害,一声响,怎见得,可怜!有诗为证,诗曰:
烈焰腾空万丈高,金蛇千道逞英豪。黑烟卷地红三尺,煮海翻波咫尺消。
话说杨任把扇子一搧,方义真连人带马化一阵狂风去了。众军士见了,吶一声喊,抱头弃兵,奔走回关。
且说黄飞虎等见杨任这等相貌,知是异人,忙在陷车中问曰:“来者是那一位尊神?”杨任认得是黄飞虎,──俱是一殿之臣,──忙下了云霞兽,口称:“黄将军,我非别人,不才便是上大夫杨任。因纣王失政,起造鹿台,我等直谏,昏君将吾剜去二目。多亏道德真君救吾上山,将两粒仙丹纳放目中,故此生出手中之眼耳。今特着我下山,来破瘟癀阵,先救将军等,故效此微劳耳。”随放了四将,四将谢过了杨任,只是咬牙深恨。杨任曰:“四位将军且不必出关,且借住民家,待吾破了瘟癀阵,那时率众取关,公等可作内应。只听炮声为号,不可有误。”黄飞虎等感谢杨任,自投关内民家去了。
且说杨任上了云霞兽,出穿云关,来至周营,下了云霞兽。军政官见了大惊。杨任曰:“早报于武王,吾非反臣也。”报马报入中军:“有异人求见。”云中子知是杨任来了,忙传令:“请进中军。”诸将见了,各自骇然。杨任见云中子下拜,曰:“师叔在此,料吕岳何能为患。”云中子安慰,谢毕请起,与众门人相见。杨任来见武王。武王大惊,问其原故;杨任把纣王剜目之事又说了一遍。武王大喜,命治酒款待。杨任又将救了四将事表过:“……吾师特命不才来破瘟癀阵耳。”云中子曰:“你来的正好。还差三日,正是百日之厄完满。”众门人见又添杨任,各有欢喜之色,不觉过了三日。次日清晨,周营炮响,大队齐出,一干周将与众门人并武王、云中子齐至辕门,看杨任破瘟癀阵。杨任至阵前大呼曰:“吕岳何不早来见我!”只见阵内吕岳道人现了三首六臂,手拎宝剑而出,见杨任相貌异常,心下也是惊骇,忙问曰:“你是何人?通个名来!”杨任曰:“吾乃道德真君门下杨任是也;今奉师命下山,特来破你瘟癀阵。”吕岳笑曰:“你不过一小童耳,敢出大言!”仗剑来取。杨任飞电枪急架相迎。二兽相交,枪剑并举。战未三合,吕岳掩一剑望阵中而走。杨任大呼:“吾来也!”杨任进阵,不知吉凶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