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白鱼跳龙舟
诗曰:
白鱼吉兆喜非常,预肇周家应瑞昌。八百诸侯称硕德,千年师帅颂匡襄。堂堂阵演三三迭,正正旗门六六行。时雨师临民甚悦,成汤基业已消亡。
话说袁洪调兵往孟津驻札,以阻诸侯咽喉。不表。
且说渑池县张奎日夕望朝歌救兵,忽有报马报入府来:“天子招了新元帅袁洪,调兵二十万驻札孟津,以阻诸侯;未见发兵来救渑池。”张奎闻报大惊曰:“天子不发救兵,此城如何拒守!况前有周兵,后有孟津,四百诸侯前后合攻,此取败之道。今反舍此不救,奈何?”忙与夫人高兰英共议。夫人曰:“料吾二人也可阻住周兵。今袁洪拒住孟津,则南北诸侯也不能抄我之后。只打听袁洪得胜,若破了南北二侯,我再与你去合兵共破周武,再无有不胜之理。俺们如今只设法守城,不要与周将对敌;待他粮尽兵疲,一战成功,无有不克。此万全之道也。”张奎心下狐疑不定。
且说子牙见渑池一个小县,攻打不下,反阵亡了许多将官,纳闷在中军,暗暗点首嗟叹:“可怜这些扶主定国英雄,沥胆披肝,止落得遗言在此,此身皆化为乌有!”子牙正在那里伤悼,忽辕门官来报:“有一道童求见。”子牙传令:“请来。”少时,只见一道童至帐下行礼曰:“弟子乃夹龙山飞龙洞惧留孙的门人。因师兄土行孙在夹龙山猛兽崖被张奎所害,家师已知应上天之数,这是救不得的;只是过渑池须有原故。家师特着弟子来此下书,师叔便知端的。”子牙接上书来,展开观看,书曰:
“道末惧留孙致书于大元帅子牙公麾下:前者土行孙合该于猛兽崖死于张奎之手,理数难逃,贫道只有望崖垂泣而已,言之可胜长叹!今张奎善于守城,急切难下,但他数亦当终。子牙公不可迟误,可令杨戬将贫道符印先在黄河岸边,等杨任、韦护追赶至此擒之。取城只用哪咤、雷震子足矣。子牙公须是亲自用调虎离山计,一战成功。此去自然坦夷。只候封神之后,再图会晤。不宣。”
子牙看罢书,打发童子回山。当日子牙传令:“哪咤领令箭,雷震子领令箭前去,……如此而行。杨戬、杨任领柬帖前去,……如此。韦护领柬帖前去,……如此。”子牙俱吩咐出毕。至晚间,周营中炮响,三军吶喊,杀奔城下而来。张奎急上城,设法守护,百计千方防御,急切难下。子牙知张奎善于守城,且暂鸣金收兵。次日午末未初,请武王上帐相见:“今日请大王同老臣出营,看看渑池县城池,好去攻取。”武王乃忠厚君子,随应曰:“孤愿往。”实时同子牙出营,至城下周围看了。用手指曰:“大王若破此城,须用轰天大炮,方能攻打;此城一时可破也。”子牙与武王指画攻城,只见渑池城上哨探士卒报与张奎:“启老爷:姜子牙同一穿红袍的在城下探看城池。”张奎听报,即上城来看时,果是子牙同武王在城下,周围指画。张奎自思曰:“姜尚欺吾太甚!只因连日吾坚守此城,不与他会战,他便欺我,至吾城下,肆行无忌,藐视吾无人物也。”随下城与夫人曰:“你可用心坚守此城,待我出城走去杀来,以除大患。”夫人上城观战。张奎上马拎刀,开了城门,一马飞来,大呼曰:“姬发、姜尚!今日你命难逃也!”正是:
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乌。
子牙同武王拨马向西而走。张奎赶来,周营中一将也不出来接应,张奎放心赶来。看看赶有三十里,只听得金鼓齐鸣,炮声响亮,三军吶喊,震动天地,周营中大小将官齐出营来,杀奔城下。高兰英在城上全装甲冑守护城池,忽听周营中又是炮响,不知其故。忽城上落下哪咤来,现三首八臂,脚踏风火轮,摇火尖枪杀来。高兰英急上马,用双刀抵住了哪咤。二人在城上不便争持,高兰英走马下城,哪咤随后赶来。雷震子又早展开二翅,飞上城来,使开黄金棍,把城上军士打开,随斩关落锁,周兵进城。高兰英见事不好,正欲取葫芦放太阳神针,早已不及,被哪咤一乾坤圈,打中顶上,翻下马来,又是一枪,死于非命,早往封神台去了。有诗为证,诗曰:
孤城死守为成汤,今日身亡实可伤。全节全忠名不朽,女中贞烈万年扬。
话说雷震子、哪咤进了渑池县,军士见打死了主母,俱伏地请降。哪咤曰:“俱免汝死,候元帅来安民。”哪咤复向雷震子曰:“道兄且在城上拒住,吾还去接应师叔与武王,恐怕惊了主公。”雷震子曰:“道兄不可迟疑,当速行为是。”好哪咤!把风火轮登开,往正西上赶来。只见张奎正赶子牙有二十里远近,只听得炮声四起,喊声大振,心下甚是惊疑,也不去赶子牙。子牙在后面大呼曰:“张奎!你渑池已失,何不归降?”张奎心慌,情知中计,勒转马望旧路而来;天色又黑,正遇哪咤现三首八臂迎来。哪咤大骂曰:“逆贼!你今日还不下马受死,更待何时!”张奎大怒,摇刀直取。哪咤手中枪急架相还。未及数合,哪咤复祭起九龙神火罩罩来。张奎知此术利害,把身子一扭,往地下去了。
哪咤见张奎预先走了,因想起土行孙的光景,心上不觉悲悼,往前来迎武王。张奎急走至城下,见雷震子立于城上,知城池已陷,夫人不知存亡,自思:“不若往朝歌,与袁洪合兵一处,再作道理。”话说哪咤上前迎接武王与子牙,一同回渑池县来,将大军进城屯札,又将城上周将首级收殓,设祭祀之,仍于高阜处安葬。不表。只见张奎全装甲冑,纵地行之术,往黄河大道而走,如风一般,飞云掣电而来。话说杨任远远望见张奎从地底下来了,杨任知会韦护曰:“道兄,张奎来了。你须是仔细些,不要走了他。你看我手往那里指,你就往那边祭降魔杵镇之。”韦护曰:“谨领尊命。”再说张奎正走,远远看见杨任骑云霞兽,手心里那两只神光射耀往下看着地,大呼曰:“张奎不要走!今日你难逃此厄也!”张奎听得,魂不附体,不敢停滞,纵着地行法:“刷”的一声,须臾就走有一千五百里远。杨任在地上催着云霞兽,紧紧追赶。韦护在上头只看着杨任;杨任只看着张奎在地底下;如今三处看着,好赶!正是:
上边韦护观杨任,杨任生追“七杀神”。
话说张奎在地下见杨任紧紧跟随在他头上:如张奎往左,杨任也往左边来赶;张奎往右,杨任也往右边来赶。张奎无法,只是往前飞走。看着行至黄河岸边,前有杨戬奉柬帖在黄河岸边专等杨任。只见远远杨任追赶来了,杨任也看见了杨戬,乃大呼曰:“杨道兄!张奎来了!”杨戬听得,忙将三昧火烧了惧留孙指地成钢的符篆,立在黄河岸边。张奎正行,方至黄河,只见四处如同铁桶一般,半步莫动,左撞左不能通,右撞右不能通,撤身回来,后面犹如铁壁。张奎正慌忙无措,杨任用手往下一指;半空中韦护把降魔杵往下打来。此宝乃镇压邪魔护三教大法之物,可怜张奎怎禁得起。有诗为证,诗曰:
金光一道起空中,五彩云霞协用功。鬼怪逢时皆绝迹,邪魔遇此尽成空。皈依三教称慈善,镇压诸天护法雄。今日黄河除“七杀”,千年英气贯长虹。
话说韦护祭起降魔杵,把张奎打成虀粉──一灵也往封神台去了。三位门人得胜,齐来见子牙,备言打死张奎,追赶至黄河之事,说了一遍。子牙大喜,在渑池县住了数日,择日起兵。
那日,整顿人马,离了渑池县,前往黄河而来。时近隆冬天气,众将官重重铁铠,迭迭征衣,寒气甚胜。怎见得好冷,有赞为证:
重衾无暖气,袖手似揣冰。败叶垂霜蕊,苍松挂冻铃。地裂因寒甚,池平为水凝。鱼舟空钓线,仙观没人行。樵子愁柴少,王孙喜炭增。征人须似铁,诗客笔如零。皮袄犹嫌薄,貂裘尚恨轻。蒲团僵老衲,纸帐旅魂惊。莫讶寒威重,兵行令若霆。
话说子牙人马来至黄河,左右报知中军。子牙吩咐:“借办民舟。”每只俱有工食银五钱,并不白用民船一只,万民乐业,无不欢呼感德,真所谓“时雨之师”。子牙传令,另备龙舟一双,装载武王。子牙与武王驾坐中舱,左右鼓棹,向中流进发。只听得黄河内泼浪滔天,风声大作,把武王龙舟泊在浪里颠播。武王曰:“相父,此舟为何这样掀播?”子牙曰:“黄河水急,平昔浪发,也是不小的;况今日有风,又是龙舟,故此颠播。”武王曰:“推开舱门,俟孤看一看,何如?”子牙同武王推舱一看,好大浪!怎见得黄河迭浪千层,有诗为证:
洋洋光侵月,浩浩影浮天。灵派吞华岳,长流贯百川。千层凶浪滚,万迭峻波颠,岸口无渔火,沙头有鹭眠。茫茫浑似海,一望更无边。
话说武王一见黄河,白浪滔天,一望无际,吓得面如土色。那龙舟只在浪里,或上、或下。忽然有一旋窝,水势分开,一声响亮,有一尾白鱼跳在船舱里来,就把武王吓了一跳。那鱼在舟中,左迸右跳,跳有四五尺高。武王问子牙曰:“此鱼入舟,主何吉凶?”子牙曰:“恭喜大王!贺喜大王!鱼入王舟者,主纣王该灭,周室当兴,正应大王继汤而有天下也。”子牙传令:“命庖人将此鱼烹来,与大王享之。”武王曰:“不可。”仍命掷之河中。子牙曰:“既入王舟,岂可舍此,正谓‘天赐不取,反受其咎’,理宜食之,不可轻弃。”左右领子牙令,速命庖人烹来。不一时献上,子牙命赐诸将。少顷,风恬浪静,龙舟已渡黄河。
只见四百诸侯知周兵已至,打点前来迎接武王。子牙知武王乃仁德之主,岂肯欺君;恐众诸侯尊称武王,以致中馁,则大事去矣。须是预先吩咐过,然后相见,庶几不露出圭角;俟破纣之后,再作区处。乃对武王曰:“今舟虽抵岸,大王还在舟中,俟老臣先上岸,陈设器械,严整军威,以示武于诸侯,立定营栅,然后来请大王。”武王曰:“听凭相父设施。”子牙先上了岸,率大队人马至孟津,立下营塞。众诸侯齐至中军,来见子牙。子牙迎接上帐,相叙礼毕,子牙曰:“列位君侯见武王不必深言其伐君吊民之故,只以观政于商为辞,俟破纣之后,再作商议。”众诸侯大喜,俱依子牙之言。子牙令军政官与哪咤、杨戬前去迎请武王。后面又有西方二百诸侯随后过黄河,同武王车驾而进。真个是天下诸侯会合,自是不同。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今日诸侯会孟津,纷纷杀气满江尘。旌旗向日飞龙凤,剑戟迎霜泣鬼神。
士卒赳赳歌化日,军民济济庆仁人。应知世运当亨泰,四海讴吟总是春。
且说武王同西方二百诸侯来至孟津大营,探马报入中军帐,子牙率领南、北二方四百诸侯,又有数百小诸侯,齐来迎接。武王径进中军。先有:
南伯侯鄂顺、
东南扬侯锺志明、
北伯侯崇应鸾、
西南豫州侯姚楚亮、
左伯宗智明、
东北兖州侯彭祖寿、
远伯常信仁、
夷门伯武高逵、
邠州伯丁建吉、
右伯姚庶良、
近伯曹宗、
众诸侯进营,只有东伯侯姜文焕未曾进游魂关,乃序武王上帐。武王不肯,彼此固逊多时,武王同众诸侯交相下拜。天下诸侯俯伏曰:“今大王大驾特临此地,使众诸侯得睹天颜,仰观威德,早救民于水火之中,天下幸甚!万民幸甚!”武王深自谦让曰:“予小子发,嗣位先生,孤德寡闻,惟恐有负前烈;谬蒙天下诸侯传檄相邀,特拜相父东会列位贤侯,观政于商。若曰予小子冒昧兴师,则予岂敢,惟望列位贤侯教之!”内有豫州侯姚楚亮对曰:“纣王无道,杀妻诛子,焚炙忠良,杀戮大臣,沉湎酒色,弗敬上天,郊庙下祀,播弃黎老,昵比罪人。皇天震怒,绝命于商。予等奉大王恭行天之罚,伐罪吊民,拯万姓于水火,正应天顺人之举,泄人神之愤,天下无不感悦。若予等与大王坐视不理,厥罪惟均,望大王裁之。”武王曰:“纣王虽不行正道,俱臣下蔽惑之耳。今只观政于商,擒其嬖幸,令人君加改其敝政,则天下自平矣。”彭祖寿曰:“天命靡常,惟有德者居之。昔尧有天下,因其子不肖,而禅位于舜。舜有天下,亦因其子之不肖,而禅位于禹。禹之子贤,能承继父业,于是相传至桀而德衰,暴虐夏政,天人怨之;故汤得行天之罚,放桀于南巢,伐夏而有天下。贤圣之君六七作,至于纣,罪恶贯盈,毁弃善政,戕贼不道,皇天震怒,降灾于商,爰命大王以伐殷汤,大王幸毋固辞,以灰诸侯之心。”武王谦让未遑。子牙曰:“列位贤侯,今日亦非商议正事之时,俟至商郊,再有说话。”众诸侯佥曰:“丞相之言是也。”武王命营中治酒,大宴诸侯。不表。
且说袁洪在营中,只见报马启曰:“今有武王兵至孟津下寨,大会诸侯,请元帅定夺。”殷破败听得,忙上前言曰:“周武乃天下叛逆元首,自兴兵至此,所在获捷;军威甚锐,元帅不可轻忽,务要严兵以待。”袁洪曰:“参军之言固善,料姜尚不过一磻溪村夫,有何本领,此皆诸关将士不用心,以致彼侥幸成功。参军放心,看吾一阵令他片甲不回。”次日,子牙升帐,众诸侯上帐参见,有夷门伯武高逵言曰:“启元帅:诸侯六百驻兵于此,俱未敢擅于用兵,止在此拒住,只候武王大驾来临,以凭裁夺。今日若不先擒袁洪,则匹天尚自逞强,犹不知天吏之不可战也。望元帅早赐施行。”子牙曰:“贤侯之言甚善。吾必先下战书,然后会兵孟津,方可以示天下之恶惟天下之德可以克之。”众皆大喜。子牙忙修书,差杨戬往汤营内来下战书。杨戬领命,往成汤营前下马,大呼曰:“奉姜元帅将令,来下战书!”探事小校报与中军,袁洪听得周营来下战书,忙命左右:“令来。”只见军政官来至营门,令杨戬进见。杨戬至中军帐见袁洪,呈上战书。袁洪观看毕,乃曰:“吾不修回书,约定明日会兵便了。”杨戬回至中军,见子牙,言明日会兵。子牙传令与众诸侯:“明早会兵。”俱各各准备去了。次日,周营炮响,子牙调出大队人马,有六百诸侯齐出,当中是子牙人马,俱是大红旗;左是南伯侯鄂顺,右是北伯侯崇应鸾,尽是五色旛幢,真若盔山甲海,威势如彪,英雄似虎。布成阵势,三军吶喊,冲至军前,哨马报与袁洪,袁洪与众将出营观看子牙大兵队伍,只见天下诸侯雁翅排开,分于左右,当中是元帅姜尚,左有鄂顺,右有崇应鸾。有诗为证,诗曰:
诸侯共计破朝歌,正是神仙遇劫魔。百万雄师兴宇宙,奇功立在孟津河。
姜尚东征除虐政,诸侯拱手尊号令。妖氛滚滚各争先,杨戬梅山收七圣。
话说袁洪在马上见姜子牙身穿道服,乘四不相,来至军前,左右排列有众位门人,次后武王乘逍遥马,南北分列众位诸侯。只见袁洪银盔素铠,坐下白马,使一条宾铁棍,担在鞍鞽,英雄凛凛。怎见得袁洪好处,有赞为证:
银盔素铠,缨络红凝。左插狼牙箭,右悬宝剑锋。横担宾铁棍。白马似神行。幼长梅山下,成功古洞中。曾受阴阳诀,又得天地灵。善能多变化,玄妙似人形。梅山称第一,保纣灭周兵。
话说子牙向前问曰:“来者莫非成汤元帅袁洪么?”袁洪曰:“你可就是姜尚?”子牙曰:“吾乃奉天征讨扫荡成汤天保大元帅。今天下归周,商纣无道,天下离心离德,只在旦夕受缚,料你一杯之水,安能救车薪之火哉!汝若早早倒戈纳降,尚待汝以不死;如若不肯,旦夕一朝兵败,玉石俱焚,虽欲求其独生,何可及哉。休得执迷,徒劳伊戚。”袁洪笑曰:“姜尚,你只知磻溪捕鱼,水有深浅,今幸而五关无有将才,让你深入重地,你敢于巧言令色,惑吾众听耶!”回顾左右先行曰:“谁与吾拿此鄙夫,以泄天下之愤?”傍有一人大呼曰:“元帅放心,待我成功!”走马飞临阵前,摇手中枪直取姜子牙。傍有右伯侯姚庶良纵马摇手中斧,大呼曰:“匹夫慢来,有吾在此!”也不答话,两马相交,枪斧并举,一场大战。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征云荡荡透虚空,剑戟兵戈扰攘中。今日姜公头一战,孟津血溅竹梢红。
话说姚庶良手中斧转换如飞,不知常昊乃是梅山一个蛇精,姚庶良乃是真实本领,那里知道,只要成功。常昊不觉败下阵去,姚庶良便催马赶来。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