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还假合 朋友却真缘
举世趋柔媚,凭谁问丈夫?
狐颜同妾妇,蝟骨似侏儒。
巾帼满缝掖,簪笄盈道涂。
莫嗟人异化,宇内尽模糊!
我常道,人若能持正性,冠笄中有丈夫;人若还无贞志,衣冠中多女子。故如今世上有一种娈童,修眉曼脸,媚骨柔肠,与女争宠,这便是少年中女子;有一种佞人,和言婉气,顺旨承欢,浑身雌骨,这便是男子中妇人;又有一种蹐躬踽步,趋膻附炎,满腔媚想,这便是衿绅中妾媵。何消得裂去衣冠,换作簪袄!何消得脱却须眉,涂上脂粉!世上半已是阴类,但举世习为妖婬,天必定为他一个端兆。
尝记宋时宣和间,奸相蔡京、王黼、童贯、高俅等专权窃势,人争趋承。所以当时上天示象:汴京一个女子,年纪四十多岁,忽然两颐痒,一挠,挠出一部须来。数日之间,长有数寸。奏闻,圣旨着为女道士,女质袭着男形的征验。又有一个卖青果男子,忽然肚大似怀孕般,后边就坐蓐,生一小儿,此乃是男人做了女事的先兆。我朝自这干阉奴王振、汪直、刘谨与冯保,不雄不雌的在那边乱政。因有这小人磕头掇脚,搽脂画粉,去奉承着他。古人道的:
举朝皆妾妇也,上天以灾异示人:
此隆庆年间,有李良雨一事。这李良雨,是个陕西西安府镇安县乐善村住民。自己二十二岁,有个同胞兄弟李良云,年二十岁。两个早丧了父母。良云生得身材魁伟,志气轩昂;良雨生得媚脸明眸,性格和雅,娶一本村韩威的女儿小大姐为妻。两个夫妇呵:
男子风流女少年,姻缘天付共嫣然,
连枝菡萏双双丽,交颈鸳鸯两两妍。
这小大姐是个风华女子,李良雨也是个俊逸郎君,且是和睦。做亲一年,生下一个女儿,叫名喜姑,□□(才得)五个月,出了一身的疹子,没了。他兄弟两个原靠田庄为活。
忽一日,李良雨对弟道:“我想我与你,终日弄这些泥块头,纳粮当差,怕水怕旱,也不得财主。我的意思,不若你在家中耕种,我向附近做些生意。倘赚得些,可与你完亲。”
良云道:“哥,你我向来只做田庄,不晓得生理,怕不会做。”
李良雨道:“本村有个吕达,他年纪只与我相当,倒也是个老江湖。我合着他,与他同去。”
李良云道:“不是那吕不拣么?他终年做生意,讨不上一个妻子。哪见他会赚钱?况且过活得罢了,怎丢着青年嫂嫂,在外边闯?”
韩氏便道:“田庄虽没什大长养,却是忙了三季,也有一季快活,夫妻兄弟聚做一块儿。那做客餐风宿水,孤孤单单,谁来照顾你?还只在家。”
那李良雨主意定了,与这吕达合了伙,定要出去,在邻县郃阳县生理。收拾了个把银子本钱。韩氏再三留他不住,临别时再三嘱咐道,自己孤单,叫他早早回家。良雨满口应承,两两分别。
客路暮烟低,香闺春草齐。
从今明日夜,两地共凄凄。
韩氏送出了门。良云恰送了三、五里远,自回家与嫂嫂耕种过活。
这边李良雨与吕达两个,一路里戴月披星,来至郃阳,寻了一个主人闵子捷店中安下。
这李良雨虽是一个农家出身,人儿生得标致,又好假风月。这吕达在道路,常只因好嫖花哄,所以不做家。
两个落店得一两日,李良雨道:“哪里有什好看处?我们同去看一看。”
此时吕达在郃阳,原有一个旧相与妓者栾宝儿,心里正要去望她。道:“这厢有几个妓者,我和兄去看一看何如?”
李良雨道:“我们本钱少,经什嫖?”
吕达道:“嫖不嫖由我?我不肯倒身,她怎么要我嫖得?”两个笑了,便去闯寡门。一连闯了几家,为因生人,推道有人接在外边的;或是有客的;或是几个“锅边秀”,在那厢应名的。
落后到栾家,恰值栾宝儿送客,在门首见了吕达,道:“我在这里想你,你来了么?”两边坐下,问了李良雨姓,吃了一杯茶。
吕达与这栾宝儿两个说说笑笑,打一拳,骂一句,便缠住,不就肯走起身。李良雨也插插趣儿,鬼混半晌。
吕达怕李良雨说他一到便嫖,假起身道:“我改日来望罢!”
那栾宝道:“我正待作东,与你接风。”
吕达道:“怎么要姐姐接风?我作东,就请我李朋友。”
李良雨叫声:“不好叨扰”,要起身。
吕达道:“李兄,你去,便不溜亮了。”栾宝儿一面邀入房里。
里面叫道:“请心官来!”是她妹子栾心儿。出来相见,人材不下栾宝儿,却又风流活动:
冶态流云舞雪,欲语鹦声鹂舌。
能牵浪子肝肠,惯倒郭家金穴。
便坐在李良雨身边,温温存存,只顾来招惹良雨。半酣,良雨假起身。
吕达道:“宝哥特寻心哥来陪你,怎舍得去?”
良雨道:“下处无人。”
吕达道:“这是主人干系,何妨?”两个都歇在栾家。
次日,就是李良雨回作东。一缠便也缠上两、三日。
不期李良雨周身发起寒热来,小肚下连着腿,起上似馒头两个大毒。吕达知是便毒了。道:“这两个一齐生,出脓、出血怎好?连吃上些清凉败毒的药,遏得住。”
不上半月,只见遍身发瘰,起上一身广疮。客店众人知觉,也就安不得身,租房在别处居住。只有吕达道:“我是生过的,不妨。”日逐服事他。
李良雨急于要好,听了一个郎中,用了些轻粉等药,可也得一时光鲜。谁得他遏得早,毒毕竟要攻出来。作了蛀梗,便一节节见烂将下去,好不奇疼。
吕达道:“这是我不该留兄在娼家,致有此祸。”
李良雨道:“我原自要去,与兄何干?”并没个怨他的意思。
那吕达尽心看他。将及月余,李良雨的本钱用去好些。吕达为他不去生意,赔吃赔用。见他直烂到根边,吕达道:“李大哥,如今我与你在这边,本钱都快弄没了。这也不打紧,还可再挣。只是这本钱没了,将什么赔令正?况且把你一个风月人干鳖杀了!”李良雨在病中竟发一笑。
不上几日,不惟蛀梗,连阴囊都蛀下。先时李良雨嘴边髭须虽不多,也有半寸多长,如今一齐都落下了。
吕达道:“李大哥,如今好了,绝标致一个好内官了。”
那根头还烂不住,直烂下去。这日一疼,疼了个小死,竟昏晕了去。只见恍惚之中,见两个青衣人一把扯了就走。一路来惟有愁云黯黯,冷雾凄凄。行了好些路,到一所宫殿。一个吏员打扮的走过来,见了道:“这是李氏么?这也是无钱当枉法,错了这宗公案。”须臾殿门大开:
当殿珠帘隐隐,四边银烛煌煌。香烟缭绕锦衣旁,珮玉声传清响。武士光生金甲,仙官风曳朱裳。巍巍官殿接穹苍,尊与帝王相抗。
良雨偷眼一看,阶上立的都是马面牛头,下边缚着许多官、民、士、女,逐个个都唱名过去。
到他,先是两个青衣人过去道:“李良雨追到。”
殿上道:“李良雨,查你前生合在镇安县李家为女,怎敢贿嘱我吏书,将女改男?”
李良雨知是阴司,便回道:“爷爷,这地方是一个钱带不来的所在,吏书没人敢收,小人并没得与。”
一会,殿令传旨:“李良雨仍为女身,与吕达为妻;承行书吏,免其追赃,准以‘错误公事’拟罪;李氏发回。”
廿载奇男子,俄惊作女流。
客窗闲自省,两颊满娇羞。
就是两个人将他领了,走有几里,见一大池,将他一推,霍然惊觉,开眼,吕达立在他身边。
见了道:“李大哥,怎一疼竟晕了去?叫我耽了一把干系。同你出来,好同你回去才是。”忙把汤水与他。那李良雨暗自去摸自己的,宛然已是一个女身,倒自觉得满面羞惭。喜得人已成女,这些病痛都没了。
当时吕达常来替他敷药,这时,他道好了,再不与他看。将息半月,脸上黄气都去,髭须都没,唇红齿白,竟是个好女子一般。
那吕达来看,道:“如今下面怎么了?”
李良雨道:“平的。”
吕达道:“这等是个太监模样么?”出他不意,伸手一摸,李良雨忙把手去掩了。
吕达想道:“终不然一烂,怎么烂做个女人不成?果有此事,倒是天付姻缘,只恐断没这理!”
这夜,道天色冷,竟钻入被中,那李良雨死命不肯,紧紧抱住了被。
吕达道:“李大哥,你一个病,我也尽心伏事,怎这等天冷,共一共被儿都不肯?”定要钻来。
那李良雨也不知怎么,人是女人,气力也是女人,竟没了,被他捱在身边。李良雨只得背着他睡。他又摸手摸脚去撩他,撩得李良雨紧紧把手掩住胯下,直睡到贴床去。吕达笑了道:“李大哥,你便是十四五岁小官,也不消做这腔。”偏把身子逼去,逼得一夜不敢睡。吕达自酣酣的睡了一觉。
心里想:“是了,若不变做女人,怎怕我得紧?我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倒停了两日,不去扰他。
这日打了些酒,买了两样菜,为他起病。两个对吃了几盅,只见李良雨酒力不胜。早已:
新红两颊起朝霞,艳杀盈盈露里花。
一点残灯相照处,分明美玉倚蒹葭。
更在酒儿后灯儿下,越看越俊俏。
吕达想道:“我闻得初婚人作大嫩,似此这样一个男人,也饶他不过。我如今不管他是男、是女,捉一个醉鱼罢。”苦苦里挜他□□(吃酒),李良雨早已沉醉要睡。
吕达等他先睡了,竟捱□□(进被)里。此时李良雨在醉中不觉,那吕达轻轻将手□□(去摸),果是一个女人,吕达满心欢喜,一个翻身竟跳□□(上身)。
这一惊,李良雨早已惊醒,道:“吕兄不要罗唣!”
吕达道:“李大哥,你的光景,我已知道,到后就是你做了□□(妇人),与我相处了三四个月,也写不清。况我正无妻(室),□□(你可)与我结成夫妇,你也不要推辞。”
李良雨两手狠□□(命推)住,要掀他下来时,原少气力,又加酒后,他身子□□(如泰)山般压下来,如何掀得?急了,只把手掩。
那吕达□□(紧紧)压住,乘了酒力,□□□□□(把玉茎乱攻)。
李良雨急了,道:“吕大哥,我与你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今日虽然□□(转了)女身,怎我羞答答做这样事?”
吕达道:“你十五□□(六岁)时,不曾与人做事来?左右一般。如今我兴已动,□□(料也)歇不得手。”
李良雨道:“就是你要与我做夫妻,须□□□(待拜了)花烛。怎这造次!”
吕达道:“先后总是一般。”猛力□□(将他)手扯开,□□□(只一挺)。
李良雨把身子一缩,叫一声:“罢□(了)!”
那吕达已喜孜孜道:“果然就是一个黄花闺女!事□□(已得)手了,我也不要轻狂,替你温存做。”
混了一会,那李良雨酒都做了满身汗,醒了,道:“吕大哥,这事实非□□□(我不愿),我在那日晕去时,到阴司里,被阎王改作女身,□□(也曾)道该与你为夫妇,只嫌你太急率些。”
吕达道:“奶□□(奶,见)佛不拜,妳不笑我是个呆人么?我今日且与嫂嫂报仇。”
自此之后,两个便做了人前的伙计,暗里夫妻。吕达是久不见女人的男子,良雨是做过男子的女人,两下你贪我爱;灯前对酌,被底相勾,银烛笑吹,□□(罗衫)偷解,好不快乐!
杯传合卺灯初上,被拥连枝酒半酣。
喜是相逢正相好,猛将风月担儿担。
吕达道:“李大哥,我与妳既成夫妇,带来本钱用去大半,如今没得生意,不如且回,待我设处些银两再来□□(经纪)。”
□□□□□□□□□(李良雨道:“我也欲回家),只是我当初出来,思量个发迹,谁知一病,本钱都弄没了,连累你不曾做得生意。况且青头白脸一个俊生走出来,如今做了个妇人,把什嘴脸去见人?况且你我身边还剩有几两银子,不若还在外生理。”
吕达道:“我看如今老龙阳,剃眉、绞脸要做个女人,也不能够;再看如今,呵卵泡捧粗腿的,(哪)一个不是‘妇人’?笑得你?只是妳做了个女人,路上经商须不便走。妳不肯回去,可就在这边开一个酒店儿罢。”
李良雨道:“便是这地方,也知我是个男人。倏然女扮,岂不可笑!还再到别县去。”
两个就离了郃阳,又到鄠县。路上,李良雨就不带网子了,梳了一个直把头;脚下换了蒲鞋;不穿道袍,布裙短衫,不男不女打扮。
一到县南,便租了一间房子,开了一爿酒饭店。吕达将出银子来,做件女衫,买个包头,与些脂粉。吕达道:“男是男扮,女是女扮。”相帮她梳个三绺头、掠鬓、戴包头。替她搽粉涂脂,又买了裹脚布,要她缠脚。
绾发成高髻,挥毫写远山。
永辞巾帻面,长理佩和环。
自此,在店里包了个头,也搽些脂粉,狠命将脚来收。个把月里,收做半拦脚,坐在柜身里,倒是一个有八九分颜色的妇人。两个都做经纪过的,都老到。
一日,正在店里做生意,见一个医生,背了一个草药箱,手内拿着铁圈,一路摇到他店里买饭,把李良雨不转睛的看。良雨倒认得他,是曾医便毒过的习太医,把头低了。不期吕达到外边走来,两个竟认得。
这郎中回到郃阳去把这件事做个奇闻道:“前日在这里叫我医便毒的吕客人,在鄠县开了酒饭店。那店里立一个妇人,却是这个生便毒的男人,这也可怪!”三三两两播扬开去,道吕达与李良雨都在鄠县。
只见李良云与嫂嫂在家,初时接一封书,道生毒抱病,后来竟没封书信。要到吕达家问信,他是个无妻子光棍,又是没家的。常常在家心焦,求签问卜,已将半年。捱到秋收时候,此时收割已完,李良云只得与嫂嫂计议,到郃阳来寻哥哥。
一路行来,已到郃阳。向店家寻问,道有个李良雨,在这里因嫖生了便毒广疮。病了□□,□□□□□(蛀梗,后来与一个)姓吕的同去,近有一个郎中,曾在□□□□(鄠县见他)。”
李良云只得又收拾行李,往鄠县进发。□(问)到县南饭店,里边坐着一个妇人:
头裹皂包头,霏霏墨雾;面搽瓜儿粉,点点新霜。脂添唇艳,较多论少。启口处香满人前;黛染眉修,锁恨含愁,双蹙处翠迎人面。正是:
丽色未云倾国,妖姿雅称当垆。
李良云定睛一看,道:“这好似我哥哥,却嘴上少了髭须。”再复一眼,那良雨便低了头。李良云假做买饭,坐在店中只顾把良雨相上相下看。
正相时,吕达恰在里面走将出来。李良云道:“吕兄一向……。”
吕达便道:“……久违!”李良雨倒一缩,竟往里边走。
李良云道:“吕兄,前与家兄同来,家兄在哪厢?”
吕达道:“适才妇人不是?他前因病蛀梗,已变作一个女身,与我结成夫妇。她因羞回故里,只得又在此开个店面。”
良云道:“男自男,女自女,阉割了也只做得太监,并不曾有了做女人的事,这话恐难听。”
正说时,只见那妇人出来道:“兄弟,我正是李良雨。别来将近一年,不知嫂嫂好么?西安府都□□(有年)成,想今年收成尽好。我只因来到郃阳时,偶然去嫖,生了杨梅疮,后因烂去阳物。又梦到阴司,道我应为女,该与吕达为夫妇。醒时果然是个女身,因与他成了夫妇。如今我哪有嘴脸回得?家里遗下田亩,竟归你用度。嫂嫂听她改嫁。”
良云道:“才方道因蛀梗做了个女人,真是没把柄子的?说话又说阴司判妳该与吕兄作妻,只系捣鬼!身子变女子?怎前日出门时,有两根须,声音亮亮的,今髭须都没,声音小了?”
吕达道:“她如今是个女人,没了阳气,自然无须、声小,何消说得。”
良云道:“这事连我对面见的尚且难信,怎教嫂嫂信得?妳须回去说个明白。”良雨道:“我折了本,第一件回不得;变了女人,没个嘴脸,第二件回不得;又与吕达成亲,家里不知,是个苟合,第三件回不得。你只回去依着我说,教嫂子嫁人,不要耽误她。兄弟,你疑心我是假的?我十四岁没娘,十八岁死爹,二十岁娶你嫂嫂韩氏,哪一件是假的?”良云只是摇头。
次日起身,□□(良雨)留他不住。吕达叫他做舅舅,赠他盘缠银两。又□□□□□(写一纸婚书),教韩氏另嫁。良云别了,竟到家中。
一到,韩氏道:“叔叔曾见哥哥来么?”
良云道:“哥哥不见,见个姐姐。”
韩氏道:“寻不着么?”
良云道:“见来,认不的。”
韩氏道:“你自小兄弟,有个不认得的?”
良云道:“如今怕嫂嫂也不肯认,也不肯信。嫂嫂,我哥说是个女人。”
韩氏道:“这叔叔又来胡说,哥是女人,讨我则什?前日女儿是谁养的?”
良云道:“正是奇怪。我在郃阳寻不着,直到鄠县才寻着他。吕达和着一个妇人在那厢开酒饭店,问他哥哥,他道这妇人便是。”
韩氏道:“男是男,女是女,岂有个妇人是你哥哥的?”
良云道:“我也是这般说。那妇人死口认是我哥哥。教我认,我细认,只差得眉毛如今较细了,髭须落下,声小了,脚也小了,模样只差男女,与哥不远。道是因生杨梅疮烂成了个女人,就与吕达做了夫妇。没脸嘴回家,叫田产归我用度,嫂嫂另嫁别人。”
韩氏道:“叔叔,我知道了。前次书来,说他病,如今一定病没了,故此叔叔起这议论。不然是薄情的另娶了一房妻小,意思待丢我,设这一个局。”
良云道:“并没这事。”
韩氏道:“叔叔,你不知道,女人自有一个穴道,天生成的,怎烂烂得凑巧的?这其间必有缘故。还是吕达谋财害命是实,杀了你哥哥,躲在鄠县,一时被你寻着,没得解说,造这谎。若道是女人,莫说我当时与他做的勾当,一一都想得起。就是你,从小儿同大,怎不见来?变的这说,一发荒唐。”李良云听了,果然可疑。
便请韩氏父亲韩威,又是两个邻舍:一个高陵,一个童官,把这事来说起,一齐摇头道:“从古以来,并不曾见有个雄鸡变雌的,哪里有个男人变作女的?这大嫂讲得有理,怕是个谋了财,害了命,讨得一个老婆,见她容貌儿有些相像,造这一篇谎。既真是李良雨,何妨回来,却又移窠到别县?李老二你去,他把带去本钱与你么?”
李良云道:“没有。因将息病,用去了。只叫这厢田产归我,嫂子嫁人。”
高陵道:“没银子与你,便是谋了财了。哥不来,这田产怕不是你的?嫂子要嫁也凭他,这张纸何用?老二便告,竟告他谋财杀命。同府的怕提不来?”
果然,把一个谋财杀命事,告在县里。县里竟出了一张关,差了两个人,来到鄠县关提。那吕达不知道,不隄防,被这两个差人下了关。鄠县知县见是人命重案,又添两个差人,将吕达拿了。
吕达对良雨道:“这事妳不去说不清。”就将店顶与人,收拾了些盘缠,就起身到镇安县来。
这番李良雨也不脂粉,也不三绺梳头,仍旧男人打扮,却与那时差不远了。
一到,吕达随即诉状道:“李良雨现在,并无谋死等情。”知县叫讨保候审。
审时,李良云道:“小的哥子李良雨,隆庆元年四月间与吕达同往郃县生理。去久音信全无,小人去寻时,闻他在鄠县。小人到鄠县,只见吕达,问他要哥子,却把一个妇人指说是小的哥子。老爷,小的哥子良雨,上册是个壮丁,去时邻里都见是个男子,怎把个妇人抵塞?明系谋财害命,却把一个来历不明妇人遮饰。”
知县叫吕达:“你怎么说?”
吕达道:“小人上年原与李良云兄李良雨同往郃阳生理,到不上两月,李良雨因嫖得患蛀梗,不期竟成了个妇人。他含羞不肯回家,因与小人做为夫妇,在鄠县开店。原带去银两,李良雨因病自行费用,与小人无干。告小人谋命,李良雨现在。”
知县道:“岂有一个患蛀梗就至为女人的理?”
叫李良雨:“你是假李良雨么?”
李良雨道:“人怎么有假的?这是小的兄弟李良云。小的原与吕达同往郃阳,因病蛀梗晕去,梦至阴司,道小人原该女身,该配吕达,醒来,成了个女人,实是真正李良雨。并没有个吕达谋财杀命事。”
知县道:“阴司一说,在我跟前还讲这等鬼话!这谋李良雨事,连你也是知情的了。”
李良雨急了,道:“李良云,我与你同胞兄弟,怎不认我?老爷再拘小的妻子韩氏与小的去时左邻高陵,右邻童官辨认就是。在郃阳有医便毒的葛郎中,医蛀梗的温郎中。老爷跟前怎敢说谎。”
知县便叫拘他妻韩氏与邻佐。此时都在外边看审事,一齐进来。知县叫韩氏:“这是妳丈夫么?”
韩氏道:“是得紧!只少几根须。”
李良雨便道:“韩氏,我是嘉靖四十五年正月二十讨你,十二月十一日生了女儿。我原是妳亲夫,妳因生女儿生了个乳痈,右乳上有个疤。我怎不是李良雨?”
叫两邻,李良雨道:“老爷,这瘦长没须的是高陵。矮老子童官,是小人老邻舍。”两个邻舍叩头道:“容貌说话果是李良雨。”
知县又叫韩氏:” 妳去看她是男是女。”
韩氏去摸一摸,回复道:“老爷,真是丈夫。只摸去竟是一个女人。”
知县道:“既容貌辨验得似,她又说来言语相对,李良雨是真,化女的事也真了。良雨既在,吕达固非杀命。良雨男而为女,良云之告似不为无因。她既与吕达成亲已久,仍令完聚。韩氏既已无夫,听凭改嫁。男变为女,这是非常灾异,我还要通申两院具题。”
因是事关题请,行文到郃阳县,取他当日医病医生结状。并查郃阳起身往鄠县日期,经过宿店,及鄠县开店两邻结状。回来,果患蛀梗等病,在郃阳是两个男人,离郃阳是一男一女,中间无谋杀等事。这番方具文通申府道两院:
镇安县
为灾变异常事:本月准本县民李良云告词。拘审间,伊兄李良雨,于上年六月中,因患杨梅疮病,溃烂成女,与同贾吕达为妻,已经审断讫。窃照三德有刚柔,权宜互用;两仪曰阴、阳,理无互行。故牝鸡鸣而唐亡,男子产而宋覆。妖由人兴,灾云天运。意者阴侵阳德,柔掩刚明,妇寺乘权,奸邪骩政。牝牡淆于贤路,晦味中于士心。边庭有叛华即夷之人,朝野有背公死党之行。遂成千古之奇闻,宜修九重之警省。事干题请,伏乞照详施行。
申去,两院道果是奇变,即行具题,圣旨修省:
挥戈回日驭,修德灭妖桑。
君德咸无玷,逢灾正兆祥。
这边县官将来发放宁家。良雨仍与吕达作为夫妇,后生一子。李良云为兄弟,如今做了姊弟亲眷往来。就是韩氏,没守他的理,也嫁了一个人,与良雨作姊妹相与,两个常想起当日云情雨意,竟如一梦。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