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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回

翻译 原文

  遗锦袜老妪获钱 听雨铃乐工度曲

  词曰:

  人逝矣,宝髻花钿都委地。锦袜独留余媚,见者犹惊喜。
  万里归程迢递,正追思往事,被雨滴愁肠碎碎,愁歌曲内。

  调寄“归国遥”

  凡人于男女生死离别之际,不但当时的悲伤,不可言论,至事后追思,更难为情。倘那人竟如冰消雾散,一无流遗,徒使我望空怀想,摹影拟形,固极悲楚。若还那人,平日服御玩好之物,留得一件两伴,这些余踪剩迹,一发使人触目伤心。此即旁人不关情的,犹且慕芳踪而愿睹,观遗物而兴嗟。何况恩爱宠幸之人,平时片刻不离,一旦变起意外,生巴巴的拆开,活刺刺的弄死,其悲痛何可胜言!到后来痛定思痛,凡身之所经,目之所睹,耳之所闻,无一不足以助其悲思,于是托之歌咏,寄之声音,此真以歌当哭,一声一泪。话说梅妃自小蓬瀛修真观中,起行回西京,临行之时,先具手疏,遣内封赴蜀进呈上皇。原来上皇在蜀中也常思念梅妃,因有人传说:“贼人曾于宫中获一女尸,疑是梅妃之尸。”上皇闻此信,只道梅妃已死,十分伤感。时有方士张山人在蜀,上皇召至宫中,命其探幽冥索,访求梅妃魂魄所在。那张山人结坛默坐一日一夜,回奏言:“臣飞魂遍游三界,搜访仙魂,俱无踪影。”上皇怅然道:“芳魂何往耶!若梅妃之魂可访,则太真之魂意亦可访,今皆不可得矣!”因挥泪不止。高力士见上皇悲思甚切,乃求得梅妃画真一幅进呈御览。上皇看了嗟叹道:“此画像绝肖,借不活耳!”展看再三,御笔亲题绝句一首于其上云:

  惜昔娇娃侍紫宸,铅华懒御得天真。
  霜绡虽似当年态,怎奈秋波不顾人。

  自此上皇时常展围观玩,后又有人说:“梅妃并不曾死,前所获死尸,不是梅妃之尸。”上皇闻之,疑其散失民间,乃下诏军民士庶,有知妃子江采苹所在者,即行奏报候赏;或有遇见奉送来京者,予六品官,赐钱百万。诰谕方下,恰好肃宗见了罗采的表章,遣使来奏闻。那时上皇已发驾起行,途次得奏,龙颜大悦,传旨罗采等俟驾回京颁赏,江采苹着回官候见。过了一日,梅妃所遣的内使,亦途次迎着车驾,随将梅妃的手疏进献。其疏略云:

  臣妾白楼东献赋,多有触忌,荷蒙圣恩,不加诛戮,幸得屏处,
  以延一息;凄凉之况,甘之如饴。客岁之夏,逆贼犯阙,乘舆西狩,
  事起仓猝,圣心眷妾,欲与偕行,有言间之,使俟后命,事势既蹙,后
  命不及。当此之时,举官骇散,妾之一命,轻于鸿毛,殉节投环,气
  已垂绝;忽有仙姬,从空而降,手为解救,绝而复苏。询厥所由,来
  自王屋,韦家女子,张果其夫;云奉夫言,指妾远遁。袖出纸驴,化
  为骏骑,乘以行空,顷刻千里,任其所止,则在兰阳。白云深处,蓬
  瀛道院,中有女冠,实系节妇。素姑罗氏,公远族属,讶妾来踪,疑
  以为仙,引处奥密,奉事惟谨。妾亦韬晦,不与明言。有与同处,达
  奚闺秀,秦姓所聘,状元侧室,二女同居,人莫能知。前此公远,预
  言罗姑,谓有二女,暂来即去,各归其主,当在异日。两月以前,罗
  师忽来,所同来者,叶师法善,赠妾以梅,从厥攸好,阆苑天葩,常花
  不谢,更吟诗句,字里藏机。罗秦二使,访亲而来,妾缘达奚,因秦
  及罗,藉以奏报,适符仙语,奇迹怪踪,妾所身经,敢具手疏,上达天
  听。残喘余生,不宜再读,邀恩格外,许归故宫,旦夕之间,与梅同
  落,随逐花魂,渺焉空际;较之惨死,何啻天渊?是所深幸,夫复何
  求?若蒙异数,不忘旧眷,俾兹朽质,重睹天颜,有如落英,复缀枝
  头,非敢所期,伏候明诏。临疏涕泣,不知所云。

  上皇前得肃宗奏报,已略知其事,今见梅妃手疏,更悉芳衷,深为叹异。送温旨批去云:

  贤妃遇难自经,具见殉节之志;仙女临其相救,正因矢志之诚。
  千里行空,异焉蓬瀛之托迹;一枝寓意,美哉花萼之留香。朕方观
  画题诗,索芳魂而不得;卿已逸仙赠句,卜嘉会于将来。种种奇迹,
  历历动听,斯皆真诚感召,故有遇合因缘。今其遄返紫宸,勿复徒
  悲清夜。缅怀旧眷,伫俟新恩。

  中使赍旨,驰报梅妃。此时梅妃已至西京,承肃宗之意,入居上阳宫了。上皇行至凤翔府,传命护从军士,将衣甲兵器,都交纳凤翔府库中。李辅国奏请肃宗发精骑三千迎驾。及驾将到,肃宗率百官出都门奉迎,百姓遮道罗拜,俱呼万岁。肃宗俯伏上皇车前,涕泣不止;上皇亦涕泣抚慰。肃宗奏请避位,上皇不允。时肃宗不敢穿黄袍,只穿紫袍,上皇立命取黄袍,令内侍与肃宗换了。车驾即日至太庙告谒,因见太庙残毁,仰天大哭,臣民无不感伤。告谒毕,车驾回朝,肃宗步行御车,上皇屡却之,方乘马傍车而行。上皇顾谓诸臣曰:“朕为天子五十年,不自见为尊;今为天子父,乃真尊之至耳。”诸臣皆俯首称万岁。上皇车驾入朝,不御大殿,只就便殿暂只下诰:朕尊为太上皇,以南内兴庆宫为娱老之所,朝廷政事,不复与闻。后人读史至此,谓上皇纳甲兵于府库,是何意思?肃宗子迎父驾,却用精骑三千,又是何意?有诗叹云:

  甲兵输库非无意,父子之间亦远嫌。迎驾只须仪从盛,何劳精骑发三千。

  上皇既至兴庆宫,即召梅妃入宫见驾,梅妃朝拜之际,婉转悲啼。上皇意不胜情,好言慰劳,即以所题画真与看,梅妃拜谢道:“圣人之情,见乎辞矣,臣妾虽死,亦当衔感九泉。”因又把当日投环,遇仙避难,逢仙之事,面奏一番道:“妾若非张果先生,使其妻远来相救,安能今日复见天颜?”上皇道:“昔年朕欲以玉真公主与张果为婚,他坚却不允,原说有妻韦氏在王屋山中,不意你今日蒙其救援;那纸驴儿想即张果巾箱中物也。”梅妃又将叶法善所赠梅花,呈于上皇观览。上皇见花色晶莹,清香袭人,不觉惊异道:“你得此仙梅,庶不愧梅妃之称矣!”梅妃又将罗公远诗句奏闻道:“此诗虽赠达奚女,而妾得罗采奏报之事,已离于中。”上皇点头嗟叹道:“罗公远昔曾寄书与朕,说安不忘危,这安字明明说安禄山;又寄药物名蜀当归,是说朕将避乱入蜀,后来仍当归京都。仙师之言,当时莫解其意,今日思之,无有不验。我正在这里想他。”

  梅妃回奏,言罗采与罗素姑就是他的戚属,上皇遂传命,加罗采官三级,赐钱百万。封罗素姑为贞静仙师,赐钱二百万,增修观宇。又命塑张果、叶法善、罗公远三仙之像,于观中虔诚供奉。梅妃又念达奚盈盈同处多时,互相敬爱,情谊不薄。因奏请上皇,以虢国夫人旧宅赐与居住,这正应了罗公远诗中画景却成真一句。当初盈盈把虢国宅院的画图,与秦国桢看了,隐过了自家的事,谁想今日就把那画图中的宅院赐与他,却不是弄假成真?当下秦国桢接到了盈盈,一面告知亲兄秦国模,不说是旧好,只说在修真观中相遇,承罗采为媒两个订定的。国模因他已奉旨准娶,便也由他罢了。盈盈就于赐第中,与秦国桢相聚,重讲旧情,这一段的恩爱,非可言喻。有一曲“黄莺儿”为证:

  重会状元郎,上秦楼,卸道装,从今勾却相思账。姓儿也双,名儿也双,前时瞒过难寻访。笑娘行,今须听我低叫耳边厢。

  原来秦国桢的夫人徐氏,就是徐懋功的裔孙女,极是贤淑,因此妻妾相得,后来各生贵子。国桢与哥哥国模,俱以高官致仕。盈盈常得入宫,谒见梅妃。又常遣人往候罗素姑。那罗素姑寿至百有余岁,坐化而终。此皆后话,不必再说。

  且说梅妃当日朝见上皇过了,便要辞回上阳宫。上皇道:“朕年已老,无人侍奉,得卿相叙,正好娱我晚景,如何还要到上阳宫去?”梅妃道:“臣妾有翠华西阁得侍至尊,触忌遭谗,自分永弃。今以未死余生,复觐天颜,已出望外。至于侍奉左右,当更择佳丽,以继前宠,妾衰朽之质,自宣退避。”说罢,挥泪如雨。上皇亲手抚慰道:“向来与卿疏阔,实朕之过。然珍珠投赠,未始无情,今当依仙师旧好从新之语,岂忍弃朕别居。”梅妃见上皇恁般眷顾,乃遵旨留兴庆宫,与上皇同处。正是:

  杨花已逐东风散,梅萼偏能留晚香。

  上皇复得梅妃侍奉,甚可消遣暮年。但每常念及杨妃惨死,不胜悲痛,前自蜀中回京,路过马嵬,特命致祭,彼时便欲以礼改葬。礼部侍郎李揆奏云:“昔日龙武将士,因诛杨国忠,故累及妃子,今欲改葬故妃,恐龙武将士疑惧生变。”上皇闻奏,暂止其事。及回京后,密遣高力士潜往改葬,且密谕:若有贵妃所遗物件,可以取来。高力士奉了密旨,至马嵬驿西道之北坎下,潜起杨妃之尸移葬他处。其肌肤已都销尽,衣饰俱成灰土。只有胸前紫罗香囊一枚,尚还完好。那紫罗乃外国贡来冰丝所织,囊中又放着异香,故得不坏。力士收藏过了。又闻得有遗下锦裤袜一只,在马嵬山前一个老妪钱妈妈处,遂以钱十千买之。

  原来杨妃当日缢死于马嵬驿中,匆匆掩埋。车驾既发,众驿卒俱至驿中打扫馆舍。其中有一姓钱的驿卒,于佛堂墙壁之下,拾得锦裤袜一只。知道是宫中嫔妃所遗,遂背着众人,密自藏过,回家把与母亲钱妈妈看。那个妈妈见这裤袜上用五色锦绣成一对并头合蒂的莲花,光彩炫目,余香犹在。便道:“此必是那亡过的妃子娘娘所穿,这样好东西,不容易见的哩!”正看间,恰有个邻家的妈妈走过来闲话,因便大家把玩了一回。于是传说开了,就有那好事的人来借观。这个看了去,那个也要来看。钱妈妈初时还肯取将出来与人瞧瞧,后来要看的人多了,他便索起钱钞来。越索得越多,越有人要看。直索至百文一看,那妈妈获钱几及数万,好不快活。原来杨妃的裤袜,有名叫做藕履。你道那藕履二字如何解?这因杨妃平日,最爱穿绣莲裤袜,天子常戏语之云:“你的裤袜上,正直绣着莲花,若不是莲花,何故内中有此自藕?”杨妃因此自名其衤夸袜为藕履。不想身死之后,遗下一只于驿庭,为众人这所争看,到作成那钱妈妈着实得利。后来刘禹锡作“马嵬行”,也说及那遗袜之事。道是:

  履綦无复有,文组光来灭。不见岩畔人,空见凌波袜。
  邮草爱踪迹,私手解囗结。传看千万眼,缕绝香不绝。

  又有人说,那遗袜毕竟有时消毁,不能长留于世,亦殊不足看。有诗云:

  锦袜传观只一时,凌波今日有谁知?
  不如西子留遗迹,人到灵岩便系思。

  当下高力士闻遗袜在钱妈妈处,将钱来买。钱妈妈不敢不与。力士把这锦裤袜与那紫罗香囊,一并献与上皇履旨。上皇见了这二物,嗟悼不已,即命宫人藏好,闲时念及,常取来观看叹惜。梅妃欲排遣圣怀,令高力士访求旧日那梨园子弟来应承。一夕,上皇乘月登勤政楼,凭栏眺望,烟云满目,追思昔日此楼中盛事,恍如隔世,不觉怆然,因抗声而歌道:

  庭前琪树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还。

  歌未竟,只闻得远远地亦有歌唱之声。上皇静听良久,虽听不出他唱些什么,却觉得音声清亮,回顾左右道:“此歌者莫非也是梨园旧人么?”高力士奏道:“此或是民间男妇偶然歌唱,未必便是梨园旧人。昨闻黄幡绰已病故,梨园旧人供御的,亦渐稀少了。”上皇闻奏,愈觉怆然道:“朕近日所作雨淋铃曲,幡绰唱来最好,今不可得闻矣!”时李谟、张野狐二人侍侧,力士团奏言此二人的技艺,亦不亚于幡绰。上皇遂命野狐,将雨淋铃曲奏来,李谟可吹笛和之。二人领旨,野狐顿开喉咙唱将起来,李谟即将仙翁所赠短笛相和,音声清彻,真个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足使近听增悲,远闻兴慨。

  看官,你道那雨淋铃曲,为何而作?当时上皇自成都起驾回京,路途之间,思念杨妃,满腔愁绪。至斜谷口值连雨经旬,车驾过栈道,雨中闻车上铃声,隔山相应,其声甚觉凄凉,因顾黄幡绰道:“你听这铃声何如?朕愁耳听来,甚是不堪。”幡绰便插科听道:“这铃儿大不敬,当治罪。”上皇道:“你又来作戏了,铃声如何是不敬?”幡绰道:“铃声如话,臣独解之,但不敢奏闻。”上皇晓得他是戏言,便道:“汝尽管说来,朕不罪汝。”幡绰道:“臣细听其声,明明说道三郎郎当,三郎郎当,岂非大不敬?”上皇闻言,不觉失笑,于是采其声,为雨淋铃曲,以自写其郎当之意。正是:

  雨声铃响本凄凉,愁耳听来更断肠。
  叹息马嵬人已杳,三郎空自怨郎当。

  次日,上皇与梅妃闲话,谈及归途中闻铃声而兴感的事,因道:“朕那时正心绪作恶,忽得小蓬瀛之信,顿开愁绪。”梅妃道:“妾闻上皇正下诰访求,妾身乃知圣心不弃旧人,衔恩无地。”正说间,内侍传到肃宗的表章,为欲请命赦宥两个降贼的朝官。正是:

  欲屈皋陶法,愿施尧帝仁。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