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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翻译 原文

  狠英雄犴牢聚首 奇女子凤阁沾恩

  词曰:

  昔日龙潭凤窟,而今孽镜轮回。几年事业总成灰,洛水滔滔无碍。 说甚唇亡齿寒,堪嗟绿尽荒苔。霎时撇下热尘埃,只看月明常在。

  右调《西江月》

  天下事只靠得自己,如何靠得人。靠人不知他做得来做不来,有力量无力量。靠自己唯认定忠孝节义四字做去,随你凶神恶煞,铁石刚肠,也要感动起来。如今不说徐懋功往洛阳进发,且说王世充困守洛阳孤城,被李靖将兵马围得水泄不通。在城将士,日夜巡视,个个弄得神倦力疲。兼之粮草久缺,大半要思献城投降。只有一个单雄信梗住不肯,坚守南门。

  一日黄昏时候,只见金鼓喧阒,有队兵马来到城边,高声喊道:“快快开城,我们是夏王差来的勇安公主在此。”城上兵士,忙报知雄信。雄信到城隅上往外望,见兀数女兵,尽打着夏国旗号。中间拥着金装玉堆的一位公主,手持方天画朝,坐在马上。雄信道是窦建德的女儿,一面差人去报知王世充,随领着防守的禁兵来开城迎接。岂知是柴绍夫妻,统了娘子军来到洛阳关,会了李靖。假装勇安公主,赚开城门。那些女兵,个个团牌砍刀,刚进城来,早把四五个门军砍翻。郑兵喊道:“不好了,贼进来了!”雄信如飞挺朔来战,逢着屈突通、殷开山、寻相一干大将,团团把雄信围住。雄信犹力敌诸将。当不起团牌女兵,忘命的滚到马前,砍翻了坐骑。可怜天挺英雄,只得束手就缚。好笑那吃人的朱灿,被李靖杀败,逃到王世充处,以为长城之靠,不意城破,亦被擒拿。柴绍夫妻忙要进宫会杀王世充,只见王世充捧了舆图国玺,背剪着步出宫来。李靖吩咐诸将,将王世充家小宗族,尽行搜缚出来,上了囚车,一面晓谕安民。正在忙乱之时,小校前来报道:“秦王已到了。”李靖同诸将并许多百姓,扶老携幼,接入城去,竟到郑王殿中。李靖同诸将上前参谒。秦王对李靖道:“孤前往虎牢时,卿许灭夏之后,郑亦随亡,不意果然。”李靖道:“王世充这贼,奸诡百出,防守甚严,幸亏柴郡主来哄开城门,世充方自绑来投献。”秦王笑对世充道:“你当初以童子待我,随你奸计多谋,怎出得我几个名将的牢笼。”王世充在囚车内答道:“罪臣久思臣服归唐,因诸将犹豫未决,又知殿下不在寨中,故此直至今日来投献,只求圣恩免死。”秦王笑了一笑,即命诸将去检点仓库,开放狱囚,自往后宫,与柴绍夫妻相见,收拾珍玩。

  时窦建德与代王琬、长孙安世三个囚车,与王世充、朱仙的几个囚车,尚隔一箭之地。众军校见秦王与诸将散去,便将囚车骨碌碌的推来,聚在一处。王世充见了,扑簌簌落下泪来,叫道:“夏王,夏王,是寡人误了你了!”窦建德闭着双眼,只是不开口。旁边代王琬又叫道:“叔父,可怜怎生救我便好?”王世充看见,一发泪如泉涌道:“我若救得你,我先自救了。”指着身旁车内太子玄应道:“你不见兄弟也囚在此,我与你尚在一搭儿,不知宫中婶娘与诸姊妹,更作何状貌哩!”说了不禁大哭不止。窦建德看见这般光景,不觉厌憎起来,大声叹道:“咳,我那里晓得你们这一班脓包坯子。若早得知,我也不来救援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能流芳百世,即当遗臭万年,何苦学那些妇人女子之行径,毫无丈夫气概!”对旁边的小校道:“你把我的车儿,扯到那边去些,省得你们饶舌,有污我耳。”那些众百姓,站在两旁看见,有的指道:“那个夏王,闻他在乐寿,极爱惜百姓,为人清正,比我们的郑玉,好十万倍。那皇后更加贤明,勤劳治国。今不意为了郑王,把一个江山弄失了,岂不可惜。”众百姓多在那里指手画脚的议论不题。

  且说秦叔宝随秦王回来,在第二队,见洛阳城已破,心上因记挂着单雄信,如飞抢进城来。正见王世充弟男子任,多在囚车中,郑国廷臣累累锁在那里,未有发放。独不见雄信,查问军士,说是见过了秦王,程爷拉他往东去了。叔宝忙又寻到东街来,遇着了程知节手下一个小卒,叔宝叫住来问道:“你们老爷呢?”那小卒低低说:“同单二爷在土地庙里。”叔宝叫他领到庙中,只见程知节同单雄信相对,坐在一间屋里,项上带着锁链,叔宝见了,上前相抱而哭。雄信说道:“秦大哥何必悲伤。弟前日闻秦王为讨郑时,弟已把死生置之度外,今为亡国俘虏,安望瓦全。但不知夏王何故败绩如此之速?”叔宝道:“单二哥怎说这话?我们一干兄弟,原拟患难相从,死生相共,不意魏公、伯当先亡,其余散在四方,止我数人。昔为二国,今作一家,岂有不相顾之理。况且以兄之才力,若肯为唐建功,即是住命之人。”叔宝又把窦建德如何战败,如何被擒……

  只见外边一人推门进来,雄信定睛一看,却是单全,便说道:“你不在家中照顾,到此何干?莫非家中亦有人下来么?”单全道:“今早五更时分,润甫贾爷到来,说是老爷的主意,将夫人小姐,立逼着起身,说要送往秦太太处去。因此小的来问老爷,晓得秦爷已到,再问个确信。”雄信对秦、程二人道:“润甫兄弟,我久已不曾相会,这话从何说起?”程知节道:“贾润甫兄是个有心人。他既说要送到秦伯母处,谅无疏虞。”叔宝亦道:“贾兄是个义气的人,尊嫂与令媛,必替兄安顿妥当,且莫愁烦。”雄信对单全道:“你还该赶上去,照管家眷。我这里有两个小校在此。”叔宝亦道:“主管,省得你老爷牵挂,你去寻着贾爷,看个下落,这里我自然着人伺候。”说了,单全拭泪而去。早有四五个军士,捱进门来,却是秦叔宝的亲随内丁。叔宝问道:“寓所寻下了么?”内丁道:“就在北街沿河一个叛臣张金童家,程老爷的行李,也发在一处。今保和殿上,已在那里摆宴,只恐王爷就有旨来,传二位老爷去上席。”程知节道:“我们一搭儿寓,绝妙的了!”叔宝对雄信道:“此地住不得,屈二哥到我那里去。”雄信道:“弟今是犯人,理合在此,兄们请便。”程知节直喊起来道:“什么贵人犯人,单二哥你是个豪杰,为甚把我两个当做外人看承!”忙把雄信项上链子除下来,付与小校拿着,叔宝双手挽着雄信,出了庙门,回到下处,吩咐内丁,好好伺候。

  知节与叔宝到保和殿来,只见李靖在那处分拨将士,把守城门,分管街市。大悬榜文,禁止军士掳掠,违者立斩。秦王着记室房玄龄,进中书门下省,收拾图籍制诰。萧瑀、窦轨封仓库所有金帛。嘱柴嗣昌、宇文士及,验数颁赐有功及从征将士。李靖见叔宝、知节,便道:“秦王有旨,烦二位将军,明早运回洛仓余米,轸恤城中百姓。”叔宝道:“洛仓粮米,只消出一晓谕,着耆老率领穷黎,到洛赈济,何必又要运回?”便吩咐书办出去写示。只见屈突通奔进来,向叔宝说道:“秦将军,单雄信在何处?秦王有旨,点诸犯入狱,发兵看守,独不见了雄信。”叔宝问:“旨在何处?”屈突通在袖中取出来,叔宝接过来看,上写道:“段达隋国大臣,助王世充篡位弑君。朱灿残杀不辜,杀唐使命。单雄信、杨公卿、郭士衡、张金童、郭善才一干,暂将锁紫下狱,点兵看守,候带回长安,候旨定夺。”叔宝蹙着眉头,尚未回答,程知节道:“屈将军,单雄信是我们两个的好弟兄,在我们下处,不必叫他入狱中去。候到长安,交还你一个单雄信就是了。”时齐国远、李如珪、尤俊达多在那里看慰雄信。李如珪看这光景,不胜忿怒道:“我们众兄弟,在这里血战成功,难道一个人也担当不起?”屈突通道:“我也是奉王命来查,既是众位将军担当,我何妨用情。”说完去了,不题那夜宴享功臣之事。

  到了次日,秦王先打发柴郡主统领娘子军起身,齐国远、李如珪只得匆匆别了叔宝、知节亦归鄂县去了。其时恰好徐懋功从乐寿回来,见了秦王,秦王问乐寿如何料理,懋功说:“臣到乐寿时,祭酒凌敬已缢死朝堂。曹后同宫女四人,缢死宫中。其余嫔妃,不过粗蠢妇女,一二十而已,但不见了他的女儿。那老幼黎民,闻了建德被擒,无不嗟叹,臣开仓赈恤,惧不忍来领。顷见臣禁约军士,秋毫无犯,尽愿存积,以充军饷。因此远近仕官,无不参谒臣服。臣就其中择一老成持重的齐善行权为管摄,未知可合殿下之意否?”秦王点头称善。命睢阳王道玄同宇文士及、大将屈突通,权且镇守洛阳。谕将士收拾班师。徐懋功听见单雄信在叔宝下处,忙来相会。对雄信:“弟昨日自乐寿回来,途遇一友。说见贾润甫兄,护送二哥的宝眷在那里,想必他知秦王之命,这一干人犯,总要到长安候旨发落。润甫先将兄家眷,送到秦伯母处,亦为妥当。弟恐路上阻碍,忙拨一差官并军校二十名,发行粮三百两,叫他们赶上盘缠,众人到都,兄可放心无忧。”雄信道:“弟闻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弟今日处此地位,亦无言可善,亦难鸣可哀,承诸兄庇覆雄信家室,弟虽死犹生也。”叔宝叫人去雇一乘驴轿,安放单雄信坐了,自同秦王收拾起身。正是:

  横戈顿令烽烟熄,金橙频敲唱凯回。

  不一日到了长安,报马早已报知唐帝。唐帝命大臣,并西府未随征的宾僚,出郭迎接。只见一队队鼓吹旗枪,前面几对宣令官、旗牌官,押着王世充、窦建德、朱灿并擒来的将相大臣、宗姓子侄,暨隋家乘舆法物,都列在前面。秦王锦袍金甲,骑着敬德夺的那匹骏马。后边许多将士,全装贯甲,簇拥着进城。先到太庙里献了俘,然后入朝。唐帝御门,秦王与各将士,以次朝见。秦王即进宫去见母后。唐帝出旨:天色已晚,各将士鞍马劳顿,着光禄寺在太和殿赐宴奖赉,夏、郑、朱等国俘,俱着大理寺收狱候旨定夺。时单雄信也不得不随行向狱中去。刑部里发了一张单儿,差十来个校尉,押着众囚犯,来到狱门首,大声喝道:“禁子们,走几个出来,照单儿点了进去。此系两国叛犯,须用心看守着。”众禁子道:“晓得。”一个个点将进去,领到一个矮门里,却是三间不大明亮的污秽密室。雄信此时,觉得有些烦闷起来。建德看那两旁,先有一二十个披枷带锁的囚徒,也有坐的,也有卧的,多是鸠形鹄面,似人似鬼的在那里。建德此时雄心,早已消磨了一半,幸亏还遇着个单雄信,是旧知己,聚在一处,诉别离情。

  忽见一个彪形大汉,在门首望着里边说道:“那个是夏王,那个是单将军?”建德尚未开口,雄信此时一肚子焦躁,没好气,只道是就要叫他出去完局,便走近前来道:“我就是单雄信,待怎么样?”原来那个是禁子头儿,便道:“请二位爷出来。”建德同雄信只得走出来,那汉引到左首一间洁房里,里边床帐台椅,摆设停当,那汉道:“方才小的在大堂上打听,见发下票子,如飞要回来照管,因徐老爷与秦老爷,传去吩咐,故此归迟。众弟兄们不知头脑,都一窝儿送到后边去。”随指着一张有铺陈的床儿说道:“这是王爷的。”指着那一张没铺陈的床儿说道:“这是单爷的,那铺陈秦老爷即刻差人送进来。”窦建德道:“单爷是众位老爷吩咐,我却从未有好处到你,为甚承你这般照顾?”那禁子道:“王爷说那里话来,三日前就有一位孙老爷来,再三叮嘱小的,蒙他赐小的东西,说如王爷发下来,他也要进来看王爷,所以预先打扫这间屋儿,在这里伺候。”建德想道:“难道孙安祖逃了回去,又来不成?”忽听外边嘈嘈杂杂,六七个小校,扛进行李与一坛酒,食盒中放着肴撰,对众禁子道:“这是单老爷的铺陈,并现成酒肴,众位老爷说有公干在身,不能够进来看单爷。禁子们,叫你们好生伺候着。”说完出去了。众禁子手忙脚乱,铺设安排停当。窦、单二人原是豪杰胸襟,且把大事丢开,相对谈心细酌。

  且说窦后见秦王回来,心中甚喜。夜宴过已有二更时分,不觉睡去。梦一尊金身的罗汉,对窦后稽首说道:“汝儿已归,我有个徒弟,承他带来,快叫他披剃了,交还与我。”说完不见了。窦后醒来,把梦中之事,述与唐帝听。唐帝道:“昨晚世民回来,未曾问他详细,且等明日进朝,问他便了。”窦后辗转不寐,听更筹已交五鼓,忍耐不住,便叫内监传懿旨,宣秦王进宫。时秦王在西府梳洗过,将要进朝,见有内侍来宣,忙同进宫,朝见过了,窦后道:“你把出都收两国之事,细细述与做娘的知道。”秦王就把差段悫去和朱灿,被朱灿醉烹了段悫,直至宣武陵射中野鸾,几被单雄信擒获,幸遇石室中圣僧唐三藏,施显神通,隐庇赠偈,得尉迟恭赶到救出。窦后听了,点头道:“儿,怪道夜来圣僧托梦,原来有这段缘故。”秦王道:“母后梦境如何?”窦后就把梦中之事,述了一遍,又道:“据为母的猜详起来,囚俘里面,毕竟有个好人在内。”对秦王道:“刚才儿说那唐三藏赠的偈,录出来待我详察一详察。”秦王写了出来,大家正在那里揣摹,只见宇文昭仪走到面前,诸妃中唯此女窦后极欢喜他,见了便对昭仪说道:“正好,你是极敏慧的,必定揣摹得出。”窦后述了自己梦中之言,并秦王录出遇见圣僧赠偈四句,与昭仪看。昭仪道:“第一句是明白的,隐着夏主的名字在内。第二句想必此人也是个孝子。只有第三句,解说不出。那第四句,显而易见,没甚难解。”窦后道:“为何显而易见?”昭仪道:“娘娘姓窦,今建德也姓窦,水源木本,概而推之,如同一体,是要赦窦建德之罪也。”窦后点头称是。秦王道:“窦建德是个了得的汉子,譬如猛虎,纵之是易,缚之甚难。今邀九庙之灵,一朝为我擒获,倘若赦之,又为我患奈何?”唐帝道:“如今且不必拘泥。朱灿残虐不仁,理宜斩首。提出王世充来,待朕审问他的臣下,或者有个孝子在内,也未可知的。”秦王就差校尉到狱中去,题斩犯一名朱灿立决,又题斩犯一名王世充面圣。

  时建德与雄信,都睡在床上,听更筹已尽,在那里闲话,忽听见南道内,有许多人脚步走动,到后边去敲门。一回儿又听得那屋里头的枷锁铁链,一齐震动起来。原来后牢房里的众囚徒,听见此时下来题犯,不知是那一案,那一个。俱担着干系,所以唬得个个战栗起来,把枷锁弄得叮叮当当,好似许多上阵兵马甲胄穿响。建德如飞起身,往门缝里一张,只见七八个红衣雉尾的刽子手,先赤绑着一人前来,仔细一看,却是朱灿。随后又绑着一人来,乃是王世充。建德对雄信道:“单二哥,我们也要来了,起身了罢!”雄信道:“由他。”正说时,只听得有人来叩门叫道:“单爷,家中有人在这里。”雄信见说,如飞爬起身来开门,却是单全。单全见了家主,捧住了跪在膝前大哭,雄信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便道:“你不须啼哭,起来问你:奶奶小姐在何处?”单全站起来,附雄信耳上说了几句,雄信点点头儿,道:“我的事早已料定,你只照管奶奶与小姐,就是爱主的忠心了。我这里有各位老爷吩咐,你不须牵挂,你若在此,反乱我的心曲。”单全犹自依依不舍,只见禁于头儿推门进来,对着窦建德说道:“夏王爷,孙爷来了。”建德尚未开口,孙安祖已走到面前,大家见了,此时三个人,抱持了大哭。建德问道:“卿已回乐寿,为何又来?”安祖向建德耳边,唧唧哝哝的说了许多话,却又快活起来,建德便蹙着双眉道:“人活百年,总是要死,何苦费许多周折。卿还该同公主回去,安葬了曹后娘娘并殉难的诸柩。”安祖却不肯。

  如今且不说孙安祖要守定窦建德,再说朱灿绑缚了出来,已去市曹斩首。王世充亦绑着进朝面圣。唐帝责他篡位弑君一段,世充奸猾异常,反将事体多推在臣子身上。唐帝又责负固抗拒,城破才降。世充叩头道:“臣因当诛,但秦殿下已许臣不死,还望天恩保全首领。”唐帝因秦王之意,将他贬为庶人,兄弟子侄,都安置朔方,世充谢恩出朝。唐帝又差人去拿建德见驾,只见黄门官前来奏道:“有两个女子,绑缚衔刀,跪于朝门外,要进朝见陛下。”唐帝见说,以为奇怪,忙叫押进来。

  不一时,只见两个女子,裂帛缠胸,青衣露体,两腕如王雪白的,赤绑着,口中多衔着明晃晃的利刀一把,跪在丹墀里头。唐帝望去,虽非绝色,觉得皆有一种英秀之气,光彩撩人。唐帝便有几分矜怜之意,就叫近侍:“去了那两女子口中的刀,扶他上殿来见朕。”内侍忙下去摘掉了刀,簇拥着上来。却又是两对窄窄金莲,挺挺的走上殿来跪下。唐帝便问道:“你两个女子,是何处人氏?为何事这个样子来见朕?”窦线娘道:“臣妾窦氏,系叛臣窦建德之女。因妾父建德,犯罪天条,似难宽宥,妾愿以身代受典型,故敢冒死上渎天威。”唐帝道:“窦建德岂无臣子子侄,要你这个琐琐裙衩来替他?”线娘道:“忠臣良将,俱已尽节捐躯。若说子侄,宗支衰落。妾父止生妾一人,罔极深恩,在所必报。况王世充篡位弑君,尚邀恩赦。臣妾父虽据国自守,然当年曾讨宇文化及,首为炀帝发丧。前在黎阳军旅之间,又曾以陛下御弟神通并同安公主送还,较之世充,不亦远乎?倘皇恩浩荡,准臣妾所请,赦父之罪,加之妾身,是亦国法之不弛,而隆恩之普照,则妾虽死而犹生矣!”唐帝道:“你刚才说窦建德止生得你,那一个又是你何人?”线娘未及回答,木兰便道:“臣妾姓花,名木兰,系河北花弧之女。”便将刘武周出兵代父从军,直至与窦线娘结义一段,说将出来。唐帝见他两个言词朗朗,不胜赞叹道:“奇哉两孝女!圣僧所谓两好最难能也。”正说时,只见两个内监走来,跪下奏道:“娘娘有旨,宣殿下进宫。”秦王只得起身进宫去了。

  时窦建德久已拿进朝,跪在丹墀下,听那两个女子对答,唐帝叫上来说道:“你助党为虐,本该斩首。今因你女儿甘以身代,朕体上天好生之德,何忍加诛,连你之罪,法外有汝。”就叫侍卫去了建德的锁链绑缚,又对他说道:“朕赦便赦了你,只是你也是一个豪杰,若是朕赐你之爵,你曾南面称孤道寡,岂肯屈居人下。朕若废你为庶民,你怎肯忘却锦绣江山,免不得又希图妄想。”建德叩首道:“臣蒙陛下法外施仁,贷臣不死,已出望外,安敢又生他念?臣自被逮之后,名利之念,雪化冰消,臣今万幸再生,情愿披剃入山,焚修来世,报答皇图,不敢再入尘网矣!”唐帝见说,大喜道:“你肯做和尚,妙极,朕到替你觅一个法师在那里,叫你去做他的徒弟,但恐你此心不真耳!”窦建德叹道:“臣闻屠刀一掷,六根即净,观眼前孽镜,总是雨后空花,有甚不真?”唐帝道:“你此心既坚,替你改名巨德,着礼部结赐度牒,工部颁发衣帽,即于殿前替你剃度。”秦王自宫中出来奏道:“母后知建德肯回心向道,欢喜不胜,要两孝女进宫去一见,父皇以为可否?”唐帝就叫内侍,领两个女子进宫朝见。窦后见了,欢喜得紧,就叫宫奴把两副衣服,赐线娘与木兰穿好。又赐锦墩,叫他们坐下,问他们年龄,二人回答明白。窦后又问:“线娘,曾适人否?”线娘羞涩涩未及回答,木兰代奏道:“已许配幽州总管罗艺之子罗成。”窦后道:“罗艺归唐,屡建奇功,圣上已封他为燕郡王,赐国姓,镇守幽州。闻他一个儿子英雄了得,你若嫁他,终身有托了。你既明孝义,我也姓窦,你也姓窦,我就把你算做侄女儿,愈觉有光。”窦线娘也不敢推却,只得下去谢恩。窦后又问木兰履历,木兰一一陈奏。窦后亦深加奖叹,便吩咐内侍,取内库银二千两,彩缎百端,赠线娘为奁资。又取银一千两,彩缎四十端,赠赐木兰,为父母养老送终之费,差内监送归乡里。二女便谢恩出宫。

  时窦建德刚落了发,改了僧装,身披锦绣袈裟,头戴毗卢僧帽,正要望帝拜辞。唐帝对建德说道:“你如今放心了。”只见二女易服出来,后边许多内侍,扛了彩缎库银,来到殿廷。内监放下礼物,将宫中懿旨,一一奏闻。二女又向唐帝谢恩。唐帝又对建德道:“不意卿女许配罗艺之子,又为娘娘侄女,孝女得此快婿,卿可免内顾矣。”建德并未知此事,只道窦后懿旨赐婚赐物,谢恩出朝。唐帝又差官一员,赏银二千两,布帛一笥,送至榆窠断魂洞内;隐灵岩中圣僧唐三藏处。建德出了朝门,只见早有一僧,挑着行李,在那里伺候。建德定睛一看,却是孙安祖。建德大骇道:“我是恐天子注意,削发避入空门,你为何也做此行径?”孙安祖道:“主公,当初好好住在二贤庄,是我孙安祖劝主公出来起义,今事不成,自然也要在一处焚修。若说盛衰易志,非世之好男子也。”建德又对线娘道:“你既以身许事罗郎,又沐娘娘隆宠,嗣为侄女,终身有赖了。自今以后,你是干你的事,我是干我的事,不必留恋着我了。”线娘必要送父到山中去,那内监道:“咱们是奉娘娘懿旨,送公主到乐寿去,和尚自有官儿们奉陪,不消公主费心。”线娘没奈何,只得同出长安,大哭一场,分路而行。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