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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翻译 原文

  杀翟让李密负友 乱宫妃唐公起兵

  词曰:

  荣华自是贪夫饵,得失暗相酬。恋恋蝇头,营营蜗角,何事能休?机缘相左,谈笑剑戟,樽俎沮戈矛。功名安在?一堆白骨,三尺荒丘。

  右调“青衫湿”

  天地间两截人的甚多:处穷困落寞之时,共谈心行事,觉厚宽有情,春风四海。至富贵权衡之际,其立心做事,与前相违,时时要防人算计他,刻刻恐自己跌下来。这个毛病,十人九犯。总因天赋之性,见识学问,只得到这个地位。再说秦叔宝在大海寺,将张须陀并唐、樊二人重新殡殓,择地安葬,做几日道场;然后同单雄信、罗士信起行,赶到康城,与李密、王伯当众人相会了,叙旧庆新,好不快活。秦叔宝劝李密用轻骑袭取东都以为根本,然后徐定四方。翟让遂依计,令头目裴叔方带领数个伶俐人役,前往打探山林险阻,关梁兵马;不意被人觉察,拿住三个,知是翟让奸细,解留守宇文都府中勘问,将来斩首;止逃得裴叔方两三个回来,一番缉探,倒作了东都添兵预备防守。还亏李密听了秦叔宝,同程知节、罗士信,轻兵掩袭,悄悄过了阳城,偷过了方山,直取仓城。翟让、李密陆续都到。一个洛口仓,不烦弓矢,已为翟让所据。李密开仓赈济,四方百姓,都来归附。隋朝士大夫不得意者,朝散大夫时德睿、宿城令祖君彦,亦来相从。时东都早已探知,越王侗传旨差虎贲郎将刘仁恭、光禄少卿房囗,募兵二万五千,差人知会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前后夹攻,会师仓城。不意李密又早料定,拨精兵五支,把隋兵杀得大败,刘仁恭、房囗仅逃得性命;裴仁基闻得东都兵败,顿兵不进。李密声名,自此益振。

  翟让的军师贾雄,见李密爱人下士,差实与他相结。翟让欲自立为王,雄卜数哄他说不吉,该辅李密,说道:“他是萧山公,将军姓翟;翟为泽,蒲得泽而生,数该如此。”又民间谣言道:“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桃李子,是说的逃走李氏之子;皇后二句,说隋主在扬州宛转不回;莫浪语,谁道许,是个密字。因此翟让与众计议,推尊李密为魏公,设坛即位,称永平元年,大赦;行文称元帅府,拜翟让上柱国司徒东郡公,徐世勣左诩卫大将军,单雄信右诩卫大将军,秦叔宝左武侯大将军,王伯当右武侯大将军,程知节后卫将军,罗士信膘骑将军,齐国远、李如珪、王当仁俱虎贲郎将,房彦藻元帅府左长史,邴元真右长史,润甫左司马,连巨真右司马。时隋官归附者,巩县柴孝和监察御史。

  裴仁基虽守在河南,与监察御史萧怀静不睦。怀静每寻衅要劾诈他,甚是不堪。贾润甫与仁基旧交,俏地到他营中,说他同儿子裴行俨,杀了萧怀静,带领全军,随贾润南来降魏公。魏公极其优礼,封仁基上柱国河东公,行俨上柱国降郡公。

  李密领众军取了回洛仓,东都文书向江都告急。隋王差江都通守王世充,领江淮劲卒,向东都来击。李密遣将抵住。秦叔宝去攻武阳,武阳郡丞姓元,名宝藏,闻得叔宝兵至,忙召记室魏征计议,就是华山道士魏玄成。他见天下已乱,正英雄得志之时,所以仍就还俗,在宝藏幕下。宝藏道:“李密兵锋正锐,秦琼英勇素著,本郡精兵又赴东都救援,何以抵敌?”魏征道:“李密兵锋,秦琼英勇,诚如尊教。若以武阳相抗,似以坏土塞河。明公还须善计,以全一城民士。”宝藏道:“有何善计!只有归附,以全一城。足下可速具降笺,赴军前一行。”叔宝兵到,得与魏玄成相见,故人相遇,分外欣喜,笑对玄成道:“弟当日已料先生断不以黄冠终,果然!”因问武阳消息。魏征道:“郡丞元宝藏,度德顺天,愿全城归附,不烦故人兵刃。”叔宝道:“这是先生赞襄之力,可赴魏公麾下,进此降笺。”留饮帐中叙阔。叔宝又做一个禀启,说魏征有王佐之才,堪居帷幄,要魏公重用。因此魏公得琼荐启,遂留征做元帅府文学参军记室。元宝藏为魏卅总管。

  今说翟让,本是一个一勇之夫,无甚谋略。初时在群盗中,自道是英雄;及见李密足智多谋,战胜攻取,也就觉得不及。又听了贾雄、李子英一干人,竟让李密独尊,自己甘心居下。后来看人趋承,看他威权,却有不甘之意。还有个兄翟弘,拜上柱国荥阳公,更是一个粗人,他道:“是我家权柄,缘何轻与了人,反在他喉下取气?”又有一班幕下,见李密这干僚属兴头,自己处了冷局,也不免怏怏生出事来。所以古人云: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时若有人在内调停,也可无事;争奈单雄信虽是两边好的,却是一条直汉;王伯当、秦叔宝、程知节,只与李密交厚;徐世勣是有经纬的,怕在里头调停惹祸。

  一日,翟让把个新归附李密的鄙陵刺史崔世枢,要他的钱,将来回了。李密来取不放。元帅府记室刑义期,叫他来下棋,到迟,杖了八十。房彦藻破汝南回,翟让问他要金宝道:“你怎只与魏公不与我?魏公是我立的,后边事未可知。”因此房彦藻、刑义期,同司马郑颧,劝李密剪除翟让,李密道:“想我当初,实亏他脱免大祸,是我功臣;今遽然图害,人不知他暴戾,反道我背义嫉贤,人不平我,这断然不可。”忽又想:“翟让是个汉子,但恐久后被他手下人扛帮坏了,也是肘腋之患。”郑颋道:“毒蛇螫手,壮士解腕,英雄作事,不顾小名小义。今贪能容之虚名,受诛夷之实祸,还恐噬脐无及。”房彦藻道:“翟司徒迟疑不决,明公得有今日;明公亦如此迟疑,必为所先。明公大意,以为他粗人,不善谋人。不知粗人,胆大手狠,作事最毒。”李密道:“诸君这等善为我谋,须出万全。”

  次日李密置酒,请翟让并翟宏、翟侯、裴仁基、郝孝德同宴,李密咐咐将士,须都出营外伺候,只留几个在此服役。众人都退,只剩房彦藻、郑颋数人。陈设酒席,翟让司马府王儒信与左右还在,房彦藻向前禀道:“天寒,司徒扈从,请与犒赏。”李密道:“可倍与酒食。”左右还未敢去,翟让道:“元帅既有犒赏,你等可去关领。”众人叩谢而出,只有李密麾下壮士蔡建德,带刀站立。闲话之时,李密道:“近来得几张好弓,可以百发百中。”叫取来送与列位看。先送与翟让,道是八石弓。翟让道:“只有六石,我试一开。”离坐扯一个满月,弓才满,早被蔡建德拔出刀,照脑后劈倒在地,吼声如牛,可怜百战英雄,顷刻命消三尺!时单雄信、徐懋功、齐国远、李如珪、邴元真五人,在贾司马署中赴宴会,正在衔杯谈笑之时,只见小校进来报道:“司徒翟爷,被元帅砍了。”雄信见说,吃了一惊,一只杯子落在地上道:“这是什么缘故!就是他性子暴戾,也该宽恕他,想当初同在瓦岗起义之时,岂知有今日?”邴元真道:“自古说两雄不并栖,此事我久已料其必有。”徐懋功道:“目前举事之人,那个认自己是雌的?只可惜。”李如珪道:“可惜那个?”懋功道:“不可惜翟兄,只可惜李大哥。”贾润甫点头会意。

  正在议论之时,见手下进来说:“外边有一故人,说是要会李爷的。”李如珪走出去,携着一个人的手来,说道:“单二哥,又是一个不认得的在这里。”雄信起身一认,原来是杜如晦,大家通名叙礼过了。杜如晦对徐懋功道:“久仰徐兄大才,无由识荆,今日一见,足慰平生。”徐懋功道:“弟前往寨中晤刘文静兄,盛称吾兄文章经济,才识敏达,世所罕有。今日到此,弟当退避三舍矣!”雄信道:“克明兄,还是涿州张公谨处会着,直至如今,不得相晤,使弟辈时常想念。今日甚风吹得到此?”杜如晦道:“弟偶然在此经过,要会叔宝兄;不想他领兵黎阳去了。因打听如珪兄在这里,故此来望望,那晓得单二哥与诸位贤豪,多在这里。所以魏公不多几时,干出这般大事业来,将来麟阁功勋,都被诸兄占尽了。”单雄信喟然长叹道:“人事否泰,反复无常,说甚麟阁功勋。闻兄出仕隋家,为温城尉,为何事被黜?”如晦道:“四方扰攘之秋,恋此升斗之俸,被奸吏作马牛,岂成大器之人?”大家又说了些闲话,辞别起身。

  李如珪拉杜如晦、齐国远到自寓,设酒肴细酌。杜如晦道:“弟刚才在帅府门首经过,见人多声杂,不知有何事?”齐国远口直说道:“没什么大事,不过帅府杀了一个人。”杜如晦道:“杀了甚人?”李如珪只得将李密与翟让不睦,以至今日杀害。“当初在瓦岗时,李玄邃、单二哥、弟与齐兄,都是翟大哥请来,弄成一块,今天听见他这个结局,众人心里多有些不自在。”杜如晦道:“怪道适才雄信颜色惨淡,见弟觉得冷落,弟道他做了官了,以此改常,不意有些事在心;若然玄邃作事,今与昔异,太觉忍心。诸兄可云尚未得所,犹在几上之内。”齐国远道:“我们两个兄弟,又没有家眷牵带,光着两个身子,有好的所在,走他娘,管他们什么鸟帐!”杜如晦道:“有便有个所在,但恐二兄不肯去。”二人齐问:“是何所在?”杜如晦道:“弟今春在晋阳刘文静署中,会见柴嗣昌,与弟相亲密,说起叔宝与二兄,当年在长安看灯,豪爽英雄,甚是奖赏。晓得二兄啸聚山林,托弟来密访。即日他令岳唐公欲举大事,要借重诸兄,不意叔宝正替玄邃于功;二兄倘此地不适意,可同弟去见柴兄;倘得事成,亦当共与富贵。况他舅子李世民,宽仁大度,礼贤下士,兄等是旧交,自当另眼相待。”齐国远道:“我是不去的,在别人项下取气,不如在山寨里做强盗快活。”

  正说,蓦地里一人闯进来,把杜如晦当胸扭住,说道:“好呀,你要替别人家做事,在这里来打合人去,扯你到帅府里去出首!”杜如晦吓得颜色顿异,齐国远见是郝孝德,便道:“不好了,大家厮并了罢!”忙要拔刀相向。郝孝德放了手,哈哈大笑道:“不要二兄着急,刚才所言,弟尽听知。弟心亦与二兄相同,若能挈带,生死不忘。弟前日听见魏玄成说,途遇徐洪客兄,说真主已在太原,玄邃成得甚事。如今这样举动,翟兄尚如此,我辈真如敝屣矣!”李如珪道:“郝兄议论爽快,但我们怎样个去法?”郝孝德道:“这个不难。刚才哨马来报,说王世充领兵到洛北,魏公明日必要发兵,到那时二兄不要管他成败,领了一支兵,竟投邹县去,那个来追你?”李如珪道:“妙。”郝孝德问杜如晦道:“兄此去将欲何往?”如晦道:“此刻归寓,明日一早动身,即往景阳去矣!”孝德又问道:“尊寓下何处?”如晦道:“南门外徐涵晖家。”孝德拱一拱手竟自去了。杜如晦见孝德辞去,心中狐疑,与齐、李二人叮咛了几句,也便辞别出门。比及如晦到寓时,郝孝德随了两个伴当,早先到了徐家店里了。杜如晦见郝孝德鞍马行囊齐备,不胜怪异道:“兄何欲去之速?”郝孝德道:“魏公性多疑猜,迟则有变。弟知帅府有旨,明日五鼓齐将,就要发兵了,此刻往头里走去为妥。”大家在店用了夜膳,收拾上路,往晋阳进发。

  行了几日,来到朔州舞阳村地方,一个大村落里。时值仲冬,雪花飘飘,见树影里一个酒帘挑出。郝孝德道:“克明兄,我们这里吃三杯酒再走如何?”杜如晦道:“使得。”到了店门首,两人下马进店坐定。店家捧上酒肴。吃了些面饼和火酒,耳边只听得叮叮当当,敲捶声响;两人把牲口在那里上料,转过湾头,只见大树下一个大铁作坊,三四个人都在那里热烘烘打铁。树底下一张桌子,摆着一盘牛肉,一盘炙鹅,一盘馍馍。面南板凳上,坐着一大汉,身长九尺,膀阔二停,满部胡须,面如铁色,目若朗星,威风凛凛,气宇昂昂。左右坐着两个人,一人执着壶,一人捧着碗,满满的斟上,奉与大汉。那大汉也不推辞,大咀大嚼,旁若无人。一连吃了十来碗酒,忽掀髯大笑道:“人家借债,向富户挪移,你二兄反要穷人索取;人家借债,是债主写文券约,你二兄反要放主书帖契,岂不是怪事?”右手那人说道:“又不要兄一厘银子,只求一个帖子,便救了我的性命了。”如飞又斟上酒来。那大汉道:“既如此说,快取纸笔来,待我写了再吃酒,省得吃醉了酒,写得不好。”二人见说,忙向胸前取出一幅红笺来,一人进屋里取笔砚,放在桌上。右手那人,便磕下头去。那大汉道:“莫拜莫拜,待我写就是。”拿起笔来,便道:“叫我怎样写,快念出来!”那两个道:“只写上尉迟恭支取库银五百两正,大业十二年十一月二日票给。”大汉题起笔来,如命直书完了,把笔掷桌上,又哈哈大笑,拿起酒来,一饮而尽,也不谢声,竟踱进对门作坊里去了。又去收拾了杯盘,满面欣喜,向东而行。杜如晦趋近前举手问道:“二兄长,方才那个大汉,是何等样人,二兄这般敬他?”一个答道:“他姓尉迟名恭,字敬德,马邑人氏。他有二三千斤膂力,能使一根浑铁单鞭,也曾读过诗书,为了考试不第,见四方扰攘,不肯轻身出仕。他祖上原是个铁作坊,因闲住在家,开这作坊过活。”杜如晦道:“刚才二兄求他帖儿,做什么?”二人道:“这个话长,不便告诉,请别了。”杜如晦见这一条好汉,尚无人用他,要想住在这个村里,盘桓几日,结识他荐于唐公。无奈郝孝德催促上路,又见伴当牵着牲口来寻,只得上马,心中有一个尉迟恭罢了。正是:

  但识英雄面,相看念不忘。

  如今却说唐公李渊,自从触忤隋主,亏得那女婿柴绍,不惜珍珠宝玩,结交了隋主一班佞臣,营求到太原来;只求免祸,那有心图天下。他有四个儿子:长的叫做建成,是个寻常公子,鲜衣骏马,耽酒渔色;三子玄霸,早卒;四子元吉,极是机谋狡猾,却也不似霸王之才;只有次于世民,是在永福寺生下的,年四岁时,有书生见而异之曰:“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至弱冠,必能济世安民。”言毕而去。唐公惧其语泄,使人欲追杀之,而不知其所往,因以为神,采其语,名曰世民。自小聪明天纵,识量异人。将门之子,兵书武艺,自是常事;更喜的是书史,好的是结交。公子家不难挥金如土,他只是将来结客,轻财好士之名,远近共闻。最相与的一个是武功人氏,姓刘名文静,现为晋阳令。此人饱有智谋,才兼文武。又有池阳刘弘基,妻族长孙顺德,都是武勇绝伦,不似如今纨袜之子,见天下荒荒,是真主之资,私自以汉高自命。会李密反,刘文静因坐李密姻属,系太原狱,世民私入狱中视之。文静喜,以言挑之道:“今天下大乱,非汤武高光之才,不能定也。”世民道:“安知其无人,但不识人耳。我来看汝者,非比儿女子之情,以念道相革,欲与君计议大事耳。”文静道:“今隋主巡幸江淮,兵填河洛,李密围东者,盗贼蜉结,大连州县,小阻山泽,殆以万数。当此之际,有真主驱而用之,投机构会,振臂一呼,四海不难定矣。今太原百姓皆避盗入于城内,文静为令数年,熟识豪杰之士,一旦收集,可得数十万人;加以尊公所掌之兵,复加数万,一令之下,谁不愿从?以此乘虚入关,号令天下,及过半载,帝业成矣!”世民笑道:“君言正合我意。”乃阴部署客宾,训练士卒,伺便即举。过月余,文静得脱于狱。世民将发,恐父不从,与文静计议。文静道:“尊公素与晋阳宫监裴寂相厚,无言不从,激其行事,非此人不可。”世民想此事不好出口央他,晓得裴寂好吃酒赌钱,便从这家打入,与他相好。即出钱数万,嘱龙山令高斌廉与寂博,佯输不胜。后寂知是世民来意,大喜,与世民亦亲密。世民遂以情告之。寂慨然许诺道:“事尽在我。”旦夕思想,忽得一计,径入晋阳宫来。正值张、尹二妃在庆云亭前赏玩腊梅,见裴寂至,问道:“汝自何来!”裴寂道:“臣来亦欲折花以乐耳。”张夫人笑道:“花乃夫人所戴,于汝何事?”裴寂道:“夫人以为男子不得戴乎?爱欲之心,人皆有之;但花虽好,止可闲玩以供粉饰,医不得人的寂寞,御不得人的患难。”尹夫人笑道:“汝且说医得寂寞,御得患难的是何事?”裴寂道:“隋室荒乱,主上巡幸江都,乐而忘返;代主幼小,国中无主,四方群雄竞起,称孤道寡者甚多。近报马邑校尉刘武周据汾阳宫,称为可汗,甚是利害。汾阳与太原不远,倘兵至此,谁能御之?臣虽为副守,智微力弱,难保全躯,汝等何以得安?”二妃惊道:“似此奈何?果如所言,吾姊妹休矣!”裴寂又道:“今臣有一计,与夫人商议,不惟可以保全,并送一套富贵。”尹夫人道:“富贵安敢指望,只求免祸足矣!”裴寂道:“留守李渊,人马数万,其于世民,英雄无敌,结纳四方豪杰,要举大事,恐渊不从,未敢轻动;我料天下不日定归此人。汝二人永处离宫,终宵寂寞已有年矣,何不乘此机会,侍事于渊,可以围祸为福,非嫔即后,富贵无比,岂不为美?”张夫人道:“向见唐公,久怀此志;只是姊妹不好与汝启口,但恐唐公秉忠见拒,事泄无成奈何?”悲寂道:“只患二夫人心不坚耳,坚则何愁不成哉!”二夫人见说,一时笑逐颜开道:“若得事成,君之深思,吾姊妹终身不忘;但不知计将安在?”裴寂向二夫人附耳道:“只须如此而行,何患不从?”二夫人点头唯唯。

  次日,裴寂设席晋阳宫,差人来请唐公,少刻即至。二人相见,入席坐定,裴寂并不题起世民之事,只顾劝酒。唐公大醉。裴寂道:“问酒难饮,有二美人,欲叫来侑明公一觞可乎?”唐公笑道:“知己相对,正少此耳,有何不可?”裴寂叫左右去唤。不多时,只听得环珮叮当,香风馥郁,走出两个美人来,生得十分佳丽,唐公定睛一看,果然正是:

  花嫣柳媚玉生春,何处深宫忽艳妆。
  自是尘埃识天子,故人云雨恼襄王。

  二美人到了筵前,随向唐公参见了。唐公慌忙还礼。裴寂就叫取两个座儿,坐在唐公左右。唐公酒后糊涂,竟不问来历,见二美人色艳,便放量快饮。二美人曲意奉承,裴寂再三酬劝,唐公不觉大醉。裴寂离席潜出,唐公又饮了数杯,立脚不定,二美人扶掖去睡,醉眼模糊,那辨得什么宫中府中。正是:

  花能索笑酒能亲,更有蛾眉解误人。
  莫笑隋家浪天子,乘时豪杰亦迷津。

  唐公一觉醒来,忽想起昨夜之事,心下惊疑;又见卧在龙床之上,黄袍盖体,惊问道:“汝二人是谁?”二美人笑道:“大人休慌,妾二人非他,乃宫人张妃、尹妃。”唐公大惊道:“宫闱贵人,焉可同枕席?”忙要披衣起来,当下二美人道:“圣驾南幸不回,群雄并起,裴公属意大人,故令妾等私侍,以为异日之计。”唐公叹恨道:“裴玄真误我!”起身出来,走到殿前,裴寂迎将进来说道:“深宫无人,何必起得这等早?”唐公道:“虽则无人,心实惊悸不安。”裴寂道:“英雄为天下,那里顾得许多小节?”叫左右取水梳洗。唐公梳洗已毕,裴公又看上酒来,饮过数杯,裴寂因说道:“今隋主无道,百姓穷困,豪杰并起,晋阳城外,皆为战场。明公手握重权,令郎阴蓄士马,何不举义兵伐夏救民,建万世不朽之业?”唐公大惊道:“公何出此言,欲以灭族之祸加我耳。李渊素受国恩,断不变志。”裴寂道:“当今上有严刑,下有盗贼,明公若守小节,危亡有日矣;不若顺民心兴义兵,犹可转祸为福,此天授公时,幸勿失也。”唐公道:“公慎勿再言,恐有泄漏,取罪非轻。”寂笑道:“昨日以官人私侍明公者,惟恐明公不从,故与令郎斟酌,为此急计耳;若事发当并诛也。”唐公道:“我儿必不为此,公何陷入于不义?”话犹未了,只见旁边闪出一人,头带来发金冠,身穿团花绣袄,说道:“裴公之言,深识时务,大人宜从之。”唐公听得此言,见是世民,轻日惹事,只得佯怒道:“拿你免祸!”世民毫无惧色道:“要拿送我,死不敢辞,父亲罪必难免;若不举义,何以动为?”唐公叹道:“破家亡躯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唐公悄地差人到河东去,唤建成、元吉到太原团聚,正好放心做事。只说废昏立明,尊立镇守长安代王侑为天子,是为恭帝,禅位于唐公。于是李渊称皇帝,即位于太原,国号唐,建元武德,立建成为太子,封世民为秦王,元吉齐王。命秦王兴师讨贼,自己拥兵入关。正是:

  水映朱旗赤,戈摇雪浪明。长虹接空起,天际落神兵。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