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本性将军游幻境 发慈心仙子下凡尘
话说燕紫琼来到营中道:“我因丈夫被困,即至小蓬莱,一步一拜,叩求神仙垂救。适蒙仙人赐了灵符一道,灵药一包。此符乃请柳下蕙临坛,临期焚了,自有妙用。”文芸道:“这药有何用处?”紫琼道:“据说此药是用狠兽之心配成。凡去破阵之人,必须腹内先吃了狠心药,外面再以‘柳下惠’三字放在胸前。
到了阵内,随他百般蛊惑,断不为其所害,再有灵符之力,其阵自然瓦解。”把符药交代,回女营去了。
到了二更,文芸派了兵将,焚了灵符,把阵破了,攻进城去。里面虽有张易之差来几员将官,那里禁得众公子一齐并力,早已抱头鼠窜而去。宋素、卞璧向日都不在色欲上图意,所以都好好回来。武五思家中一无所有,惟供著许多女像,当即一一焚毁。文芸也领大兵进城。宋素安抚百姓。歇宿一宵。次日派了蔡崇、褚潮帅领二千兵在此镇守,大队人马又朝前进。
这日来到才贝关。武六思早已把阵摆了,来到疆场喝道:“谁敢破我此阵!”
章荭纵马出来,同武六思略斗两合,即冲进阵去。到了里面,只见四处青气冲霄,铜香透脑。章荭不觉叹道:“世上腐儒只知妄说铜臭,那晓其香之妙,可惜未被这些臭夫闻此妙味。”远远望去,各处银桥玉路,朱户金门,光华灿烂,颇有富贵景象。慢慢提著丝缰,来到一座冲天牌楼,上面写著“家兄”两个金字。穿过牌楼,人来人往,莫不喜笑颜开,手内持钱。钱有大小,其字亦多不同:有写“天下太平”的,有写“长命富贵”的,……只见有个晋代衣冠之人,生得面黄肌瘦,肚腹鼓胀,倒象患了积痞一般,坐在那里,四面许多钱把他团团围住,他却满面欢容,一个一个拿著赏玩。
正朝前进,忽见一个大钱阻住去路,那钱竖在那里,金光闪闪,其大无对。
下面密密层层,有亿万人来来往往,都想争夺此物。细细看去,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一不有。也有绯袍象简在那里伸手的,也有胥吏隶役在那里勒索的,也有捏造词讼在那里讹诈的,也有设备赌具在那里引诱的,也有怒目横眉在那里恐吓的,也有花言巧语在那里欺哄的,也有暗设牢笼在那里图谋的,也有描写假字在那里撞骗的,也有钻穴逾垣在那里偷窃的,也有杀人放火在那里抢劫的:种种恶态,不一而足。大钱之下悬著无数长梯;梯旁尸骸遍地,白骨如山,都因妄求此物,死于非命。章荭看了,暗暗点头,嗟叹不已。远远见那钱孔之内,铜馨四射,金碧辉煌,宛如天堂一般。把马拴在一旁,沿梯而上,走到钱眼跟前,轻轻钻进,四处一望,里面尽是琼台玉洞,金殿瑶池;地下碧玉为路,两旁翡翠为墙,气象之富,景致之精,迥非人世所有。游玩多时,越看越爱。忖道:“如此洞天福地,倘得几间幽室,在此暂住几时,也不枉人生一世。”
正在痴想,迎面忽现一所高堂大厦。走进看时,前后尽是琼楼瑶室,画栋朱栏,各种动用器皿,件件俱全。看罢显然欢喜,复又摇头道:“这样精室,若无锦衣美食,两平空空,也是空自好看。”再到各房张望,谁知那些锦绣绫罗,山珍海错,金银珠宝,但凡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备。不觉恨道:“早知如此,为何不将仆婢带来!”只见有个老苍头手拿名单,带着许多长随、小厮上来磕头;
又有一个老嬷,带著几个丫环也来叩见。章荭道:“那个苍头名叫甚么?你们共来几人?”苍头道:“小人姓王,因我年老,人都称我王老。连老奴共有十六人来此伺侯。现有众家人执事名单,请恩主过目。”
章荭接过,只见上面写著:“管总帐家人二名:四柱、二柱。”看罢点头道:
“管理总帐全要旧管、新收、开除、实在,算的明白。今派四柱,倒也凑巧;为何又把二柱派在内呢?”二柱道:“只因小人算盘不精,往往算错,只能省得两柱,故此王老把小人派了帮著四柱做个副手。”章荭道:“他也是个人,你也是个人,为何你只管得一半?以后必须好好学算盘,倘把算盘学精,就是替人管管钱谷徵比也是好的。”二柱连道两个“是”,闪在一旁。
章荭又朝下看:“管厨家人一名:对文。”把头点点道:“厨子最爱开谎帐,全要替他核对明白,今派对文管理,倒也罢了。但你不可因他开谎帐,就便也加上些,我主人就架不住了。”对文道:“小人不敢。但只每日茶酒洗澡几个零碎钱,还求主人见谅。”章荭道:“只是不要过于离奇,这都使得。天下那有分文不苟的,况且你又不图廉洁牌坊。”对文道:“这是恩主明见。”
章荭又朝下看:“管银家人一名:五分。管钱家人一名:四文。”章荭道:
“管银钱家人却派五分、四文,这是何意?”五分道:“小人向日做人最老实,凡有银子出入,每两只落五分,从不多取,所以王老特派小人管这执事。”四文道:“小人向日也最老实,每钱一千只扣四个底儿;不象那些下作人,每钱一千,不但偷偷摸摸,倒串短数,还搀许多小钱,小人断不肯的。”章荭点头道:“每两五分,每千四文,也还不多,都算要好的;就只你们名字被外人听了未免不雅,必须另改才好。”王老道:“不消改得,他们都有乳名,就叫乳名也好。”五分道:“小人乳名榆荚。”四文道:“小人乳名比轮。”章荭道:“将来再派比轮替我照应照应车辆。怪不得五分生得又瘦又小,原来乳名却叫榆英;外面刮动风须要留神,设或被风吹去,我的银帐少不得又要另换新手,那时再想你‘五分’,只怕不止了。
又把单子看去:“管金珠家人一名:宝货。管绸缎家人一名:丰货。管果品点心家人一名:藕心。管鱼虾海菜家人一名:鲸文。管酒家人一名:半两。管厕家人一名:赤仄。管门家人一名:厌胜。厨子二名:契刀、错刀。水夫一名:货泉。”章荭道:“那宝货、丰货以及藕心几人派的执事都还相称,但管酒家人为何却派半两?”王老道:“老奴因他素日替主人管酒,不敢过于弄诡,每日只偷得半两,不过略略杀杀馋虫,所以小人派他管这执事。”章荭道:“每日只偷半两,并不为多,此人派他管酒,也还不差;但派定之后,莫要认真放出量来,那可使不得。”半两道:“恩主只管放心,小人量窄,即或放量,也不过几杯儿。”
章荭道:“莫讲每日只得半两,就是再添几两,这个东道我老爷也做得起;就只怕的久而久之,把两丢了上了斤,或者才开一坛你倒先去了半坛,我可供应不上了。这都慢慢再定章程。我还要问苍头:你把茅厕派了赤仄,这是何意?”王老道:“老奴因他名内仄字,原是厕的本字,难得这样巧合;又因他姓赤,惟恐厕内倘有赤痢血痔之类,也好教他触目惊心,时常打扫,因此把他派了。”章荭点头道:“这个也还人地相宜。为何你把管门家人却派厌胜呢?”王老道:“老奴派他,却有深意:出他素日替人管门,最厌客人来拜,他这脾气,恰恰与姓相合。
并且胜字也可读做平声,所谓‘厌胜’者,就如厌之不胜其厌之意,因其如此之厌,所以凡有客来,总是一概回他不在家,且又能言替辩,凭著三寸不烂之舌,能令客人不得进门。门上有了这样能事家人,恩主于五伦之中,虽于‘朋友’这伦有些欠缺,毕竟少了许多应酬之烦。人生在世,只要自己畅心适意,那里管他五伦、四伦,就缺几伦也还是个人,难道人家就不把你当人么?”章荭道:“你这蠢材,莫非疯了!怎么同我‘你’呀‘我’的混闹起来!”王老道:“老奴只顾乱说,那知说的倒忘形了。”章荭道:“厌胜善于回客,可有甚么凭据么?”
王老道:“虽无凭据,却有一个笑话:当日他替人管门,一日,适值主人的表叔走来,正要进内。厌胜未曾留神,只当客人来拜,连忙上前拦住道:‘我家主人不在家,请老爷改日再来罢。’这位表叔太爷听了,上前狠狠踢了一脚道:‘你这囚徒,也不仔细看看!我是你主人的表叔,怎么也回我不在家!’”一面说笑,又将小厮名单呈上;上面写著四人名姓,是沈郎、鹅眼、荇叶、菜子。章荭把四人国了一望,只见个个腰如弱柳,体态轻盈,真是风儿略大就可吹得倒的,却是绝美的俊仆。
那老嬷也把仆妇丫环带来侍立一旁。章荭道:“你姓甚么?他们都叫甚么名字?”老嬷道:“老婢姓子,那些姐儿哥儿因我年老,都叫我子母,叫来叫去,无人不知,倒象变成名字了。这个名字内中有个母子,虽不吃亏,但仔细想来,到底过板。今日老爷何不替我起个风骚名字呢?倘能又娇又嫩,不象这么老腔老班,那就好了。”章荭忖道:“这个老狐狸头上并无一根黑发,还闹这些花样,倒是一个‘老来俏’。我且骗他一骗。”因说道:“你要改名字,惟有‘青蚨’二字可以用得:虽系虫名,乃人人所爱之物,你若改了,将来必是人人喜爱。况这‘青’字就有无穷好处,诸如‘青春’、‘青年’之类,都是返老还少之意。
并且内中还有‘青丝’:你目下发虽如霜,叫来叫去,安知不变满头青丝呢?”
子母道:“多谢老爷厚意。如今改了青蚨,日后设或有点好处,我一定绣个眼镜套儿送你老人家。”
章荭道:“再过几十年,我眼睛花了,少不得要托你做的。这六个仆妇都则甚么名字?管甚么执事?”子母道:“一个是替奶奶管香粉的,名叫白选;一个是替奶奶管胭脂的,名叫紫绀;这个专管奶奶裹脚布,名叫货布;那个专管奶奶挑鸡眼,名叫鸡目。还有两个,一名綖环,专管奶奶钗环;一名传形,专替奶奶画小照。”章荭道:“奶奶缠足要用多少布,却要派人专管?倒是这个画小照的却不可少;并且连挑鸡眼也都派人,难为你想的到,将来告诉奶奶,一定要赏的。
但那綖环为何生的那样瘦小?莫非有病么?”子母道:“綖环虽瘦,还算好的,刚才还有几个仆妇,诸如水浮、风飘、裁皮、糊纸之类,都生的过于瘦弱,老婢惟恐不能做事,都回他们去了。”
章荭道:“那八个丫环都叫甚么名字?”于母手指四个年纪大的道:“那穿白的名叫二铢,专管奶奶银帐;穿青的名叫三铢,专管奶奶钱帐;穿红的名叫四铢,专管奶奶赌帐;穿黄的名叫五铢,专管奶奶吃帐。他们都以铢字为名,就如‘五分’、‘四文’之意,每日所落不过几铢,断不敢多取的。”又指四个年纪小的道:“一名币儿,专管奶奶币帛;二名泉儿,专管奶奶茶水;三名布儿,专管奶奶洗脚布;四名刀儿,专管奶奶修脚刀。”章荭道:“奶奶洗脚布、修脚刀也都派人,你这办事可得上等考语,叫做‘明白谙练,办事精详’。”
众人领了执事退出。丫环烹茶,安设床帐。章荭手执茶杯,复又忖道:“今日却教那个丫环暂伴一宿呢?”正在凝思,忽有四个绝色美人前来陪伴。问其姓名,一名孔方、一名周郭、一名肉好、一名元宝。四人陪著用过宴,到晚就寝。
次日起来,有这些美人陪伴,天天珠围翠绕,美食锦夜,享尽人间之福。过了几时,四个美人都已有孕,忙向三官跟前焚香叩祷,各佩“男钱”一枚,以为得子佳兆。那知四美竟生五男。章荭因儿子过多,要想生个女儿,于是又找几个“女钱”,给他们佩著,果然又生二女。这五男二女年纪略大,请了一位西席教他们念书。那位西席年纪虽老,却甚好学,每逢出入,总有文字随身,就只为人过于古板,人都称他“老官板”。又过几年,陆陆续续把几女都已婚配。真是日月如梭,刚把儿女大事办毕,转眼间孙儿孙女俱已长成,少不得也要操心陆续办这嫁娶。不知不觉,曾孙绕膝,年已八旬。
这日,拿镜子照了一照,只见面色苍老,鬓已如霜,猛然想起当年登梯钻钱之事,瞬息六十年如在目前。当日来时是何等样精力强壮,那知如今老迈龙钟,如同一场春梦。早知百岁光阴不过如此,向来所做的事颇有许多大可看破。今说也无用,且寻旧路看看当年登梯之处。即至钱眼跟前,把头钻出,朝外一探,不意那个钱眼渐渐收束起来,把颈项套住,竞自进退不能。……
文营众将见章荭进阵,到晚无信。次日,宋素、燕勇又要进阵。文芸道:“宋家哥哥现在大营执掌兵权,岂可屡入重地?况前在酉水阵业已受困多日,营中人心颇为惶惶,何必又要前去?”宋素道:“众弟兄在此舍死忘生,不辞劳苦,原是为著我家之事。今我反在管中养尊处优,置多局外,不独难以对人,心中又何能安!况‘死生有命’,兄长断断不要阻我。”即同燕勇进阵,也是一去不返。
次日,燕紫琼、宰玉蟾闻得丈夫又困在阵内,吓的惊慌失色,坐立不宁。二人商议,惟有且到阵中看看光景,再为解救;如无指望,就同丈夫完名全节,死在阵内,倒也罢了。当即命人通知大营,各跨征驹,闯进阵去。武六思忽见两个妇女进阵,惟恐逃遁,忙又作法焚符,密密布了几层天罗地网。文芸只当紫琼必定回来,那知也是毫无影响。因向众人道:“此时连宋家嫂嫂也不回来,其中邪术自必更甚。据小弟愚见:我们只管同他对敌,切莫轻入阵内,俟宋家嫂嫂回来,再作计较。”
颜崖听了,正因连日未耍大斧,心中气闷,当即请令带领精兵一千前去挑战。
恰好张易之、张昌宗因折了三关,甚觉害怕,又差李孝逸统领大兵前来接应,早被颜崖把他偏将伤了两个。次日,魏武也去讨战,一阵银枪,也伤他一员大将。
李孝逸因连伤三将,十分气恼,即亲自出马。文营众公子也到阵前。余承志、洛承志一见,想起当年父亲被害之事,恨不能生食其肉,各催坐下马,枪鞭并举,与李孝逸战在一处。斗了多时,李孝逸被余承志一枪刺在腿上,大败而逃。众公子带领人马一拥齐上,把各兵杀的五零四散,各自逃生。及至再去讨战,并无人应,只好暂且回营。恰好把李孝逸兵了捉了几个,身上搜检,一无所有,细细拷问,都说到关之日,武六思给了一碗符水喝在腹内。一连几个,隔别讯问,都是如此。
次日,又去挑战。武六思只在阵前立著,叫人去破阵,并不出马。及至众人赶到跟前,他即跑进阵去;等你刚要收兵,他又百般叫骂。文芸气的暴跳如雷,正要催马进阵,只见余承志、洛承志、唐小峰、章蓉、章芗、史述、颜崖、尹玉一齐拦住道:“连日章荭、宋素二位哥哥俱困阵内,此时营中惟仗哥哥调遣,今再进阵,设被围困,岂不令诸将无主么?我们八人情愿领精兵八百进阵,看看虚实,再来缴令。”文芸只得应允回营。八位公子带著八百精兵,冲进阵去,里面登时也变出八百八个幻境,都是各走一路,彼此不能见面。那有主意的,把钱不放在心上,任他扇惑,总不动心,还不至有害,最怕是见钱眼红,起了贪心,自然生出无穷事端,性命也就莫保了。文芸见他八人一去不归,更觉发慌,次日又去讨战。武六思立在阵前,任你辱骂,总不出马。文芸看看手下虽有强兵猛将,无奈这阵围在关前,不能攻打城池,徒自发急。
那女营之内司徒妩儿、宋良箴、洛红蕖、郦芳春、郦锦春、宰银蟾、秦小春、廉锦枫八位才女,闻得丈夫困在阵内,吓的泪落不止,一连数次遣人到大营打听,总无影响。看看又是一日。这八个才女走出走进,叹气唉声,不知怎样才好。那眼前有子的,还有三分壮胆,那无子身上有孕的,也有一分指望,就只那跟前一无所有的,到此地位,毫无想头,只等凶信一到,相从于地下,这就是他收缘结果。一时想起碑记中薄命之话,再看看书香、秀英诸人前车之鉴,不由不毛骨悚然,肝肠寸断。洛红蕖惟有焚香求闺臣来救小峰之命。众人见他如此,也都沐浴焚香,叩求过往神灵垂救,八人一连脆求三日,水米不曾沾牙,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真是至诚可以感格,那青女儿、玉女儿早已约了红孩儿、金童儿各驾风火轮来到女营。文芸闻知,即亲自迎到大营。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