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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

翻译 原文

  折妙字换柱抽梁 掣牙签指鹿为马

  话说紫芝道:“上天囤豆,虽是祥瑞之象,不知那时可曾雨过虾仁儿?”纪沉鱼道:“姐姐又要闹了。‘阳雨’双声,敬锦枫姐姐一杯。”

  廉锦枫掣了百官双声道:“今日行这酒令,已是独出心裁,另开生面,最难得又有仙姑这首百韵诗,将来传扬出去,却有一句批语:

  都督《张景阳集》价兼三乡,声贵三都。

  ‘价兼’双声,敬尧蓂姐姐一杯。”

  吕尧蓂掣了身体双声道:“锦枫姐姐大约喜爱此诗,所以赞他。妹子就承上文再替你足一句。

  发肤刘勰《文心雕龙》辞采为肌肤。

  ‘辞采’双声,‘为肌’叠韵,敬小春姐姐一杯。”

  秦小春道:“妹子不会说笑话,倒可以贱姓行个酒令。”玉芝道:“‘秦’字之多,莫过《战国策》,不知怎样行法?”小春道:“此时就从妹子说起,把《战国策》‘秦’字,或句或读,从一个字起,要如宝塔式,至十个字为止,句句不离‘秦’字。说出者免酒,说不出饮一杯接令。”玉芝道:“若是这样,即如‘事秦’、入‘秦’、‘于秦’之类,不计其数,我们一百人,说到何时是了?”

  小春道:“这都不用,只用国名‘齐秦’、‘楚秦’之类。妹子先说一个,错者罚:

  秦;韩秦;韩与秦;韩不听秦;韩谒急于秦;韩必入臣于秦;韩出锐师以佐秦;韩令冷向借救于秦;朝相公仲使韩侈之秦;韩为中军以与天下争秦。”

  小春方才念完,众人纷纷都要交卷,这个说“我有‘楚秦’”,那个说“我有‘齐秦’”。……小春笑道:“此事若非妹子预先埋伏,大家若都说出,还没一人吃酒哩。我这‘韩秦’,句句都是‘韩’字起头,‘秦’字落尾,一直到底,皆有次序,并非句中有了国名就算了。”玉芝道:“教我白想了两个‘齐秦’,那知这刻簿鬼用这坏心思!”小春道:“我替你主人敬酒,还说坏么?”

  闺臣道:“幸而我还凑了一个,不至被他考倒:

  秦;魏秦;魏攻秦;魏不胜秦;魏插盟于秦;魏折而入于秦;魏王且入朝于秦;魏因富丁且合于秦;魏令公孙衍请和于秦;魏请无与楚遇而合于秦。”

  众人道:“国名虽有,要象‘魏’字句句起首,却想不出,只好各饮一杯。怪不得那道姑说‘隔席叠芳词’,原来又有这些花样。”

  小春掣了天文双声道:

  “月牙《春秋保乾图》月以圆照,月以亏全。

  ‘以圆’、‘月以’俱双声,敬素辉姐姐一杯。”玉芝道:“如今又掣出天文,莫非那位仙姑又要来了?但他指爪俱有数寸之长,闻得麻姑指爪最长,莫非他是麻姑仙来点化么?”闺臣点头道:“妹妹这话,只怕竟有几分意思。”

  蒋素辉掣了虫名双声道:“他脸上光光的并无一个麻子,如何说是麻姑?我去请教扬子,到《方言》找找去:

  蚰蜒扬雄《方言》蚰蜒自关而东,谓之螾囗[上衍下虫]。

  本题、‘螾囗[上衍下虫]’俱双声,敬紫绡姐姐一杯。”

  颜紫绡掣了宫室双声道:“谁知因谈麻姑,咱倒想起《金刚经》来:

  园囿《金刚经》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邱众。

  ‘园与’双声,敬丽春姐姐一杯。”兰英道:“我们座中只有闺臣、紫绡二位姐姐最喜静养功夫,那知行令飞起书来也是不离本意。”

  潘丽春掣了药名双声。玉芝道:“这牙签有些作怪,倒象晓得丽春姐姐知医,他就钻出来。请教姐姐:假如今日多饮几杯,明日吃甚么可以解酒?”丽春道:

  “葛根最解酒毒;葛粉尤妙。此物汶山山谷及澧鼎之间最多。据妹子所见:惟有海州云台山所产最佳,冬月土人采根做粉货卖,但往往杂以豆粉;惟向彼处僧道买之,方得其真。”

  宝云道:“昨日家母所要方子,姐姐可曾带来?”丽春道:“此方乃人家必需,万不可少的,妹子意欲济世,所以都记在心里。此时就教玉儿写,待我念来:

  全当归捌钱,川芎叁钱,益母草叁钱,炙甘草壹钱,炮姜炭伍分,桃仁(研)拾粒。水对黄酒各壹碗。煎壹碗温服。”幽探道:“此方治何病症?”丽春道:“昨日师母因家父做过御医,命宝云姐姐告诉我,当日老师有位姨娘,因产后瘀血未净,以致日久成痞去世,惟恐别位姨娘再患此症,所以问我可有秘方。恰好我家祖传有这‘生化汤’古方,凡产后瘀血未净,或觉腹痛,即服叁伍剂,最能去瘀生新,每日再能饮一杯童便,可保水无存瘀之患。此方若能刊刻,家家施送,真是阴骘不小。至师母所问肿毒之药,惟‘五黄散’最妙。其方用黄连、黄柏、黄芩、雄黄、大黄,每样伍钱,共研极细末,磁瓶收贮,凡肿毒初起,用好烧酒调搽数次即消。这也是我家秘方。大家记了,即或自己不用,传人济世,也是好的。”

  兰芝道:“这算丽春姐姐行了一个小令,我门也饮一杯。”

  丽春道:“妹子就借‘葛根’交卷了:

  葛根《管子》地者,万物之本原,诸生之根菀。

  ‘万物’双声,敬紫樱姐姐一杯。”董宝钿道:“妹子闻得葛根人都叫作葛梗,这是何意?”丽春道:“前人医书并无‘梗’字之说,大约这是近日医家写错了。”

  魏紫樱掣了宫室双声道:“若非‘根’字,何能承上。我只好也用元韵:

  门楣《晏子》楚人为小门于大门之侧而延晏子。”紫芝向再芳道:“姐姐如发倦,何不进这小门打个盹去?”再芳不解此书之义,因答道:“他们既延晏子,我就进去何妨。”众人忍不住发笑。紫樱道:“‘延晏’双声,敬紫菱姐姐一杯。”

  易紫菱掣了列女双声道:

  “婉儿皇甫谧《高士传》老莱子为婴儿戏以娱亲。

  ‘老莱’、‘以娱’俱双声,敬蘅香姐姐并普席一杯。妄用时音,自行检举,罚一杯。”春辉道:“‘儿’字读作时音,与‘婉’字同母,倒可不罚;但误用时人,却是要罚的。”紫菱道:“我用《灵飞经》所载爱儿,何如?”青钿道:“‘爱儿’二字,见陶宏景《真灵位业图》,不始于钟绍京,误用时书,也罚一杯。”

  玉芝道:“令中不准用时人,为何姐姐要用婉儿?况且当日阅卷也有他在内,还算我们不及门的老师哩。”

  紫菱道:“我因他有个评论,心中甚为不平,因此特将他的小名叫出,解解闷气。”青钿道:“是何评论?”紫菱道:“妹子闻他向日曾以牡丹等类三十六花分为师、友、婢,上、中、下三等,别的失当之处也不管他,我只不服为何好好把个凤仙列之于婢?他说英蓉朝开暮落,其性不常,不能列之于友。至于凤仙,非芙蓉可比,若浇灌得宜,不使结子,能开三月之久。俗语说的‘花无百日红’,以凤仙而论,实有百日之红。向来有千层的,有并蒂的,又有一株而开五色的,各种颜色,无一不备。即如桃红一种,就有深浅三四等之分,其余可想而知。又有一种千层并蒂,能叶上开花,名叫‘飞来凤’;近日又有‘千层顶头凤’,其花大如酒杯,宛如月季。各样异种,不能枚举。载种即易,又最长久。花之娇妍,无过于此。妹子每年总以绝好美种载植数百盆,以木几由高至下,层层罗列,觉秋光明艳,赛过春花,如此佳品,求其列之于友而不可得,能不替他叫屈!”青钿道:“此花虽好,就只无香,列之于婢,或者因此。”紫菱道:“凡花有色者往往无香,即如有翼者皆两其足。天下之事,那能万全。若因有色无香,就列之于婢,试问牡丹、芍药、海棠之类,又何尝有香?大约色香俱全的惟有梅花,其次玫瑰,皆花中妙品,除此之外,岂可多得。”那边若花听了,暗向闺臣道:“当日你说碑记我们都有‘司花’字佯,紫菱姐姐这样替凤仙抱屈,莫非他是凤仙主人么?”闺臣点头道:“看这光景,只怕是的。”

  兰芝道:“诸位姐姐或说笑话,或行小令,也该结结帐替我生发了。”薛蘅香道:“我不会说笑话,只好行个抽梁换柱小令。”青钿道:“一切酒规照前,不必再宣,姐姐说罢。”蘅香道:“我说一个‘军’字,把当中一竖取出,搓成团儿,放在顶上,变成‘宣’字。”兰言道:“这令虽有趣,只怕一时要凑几个倒费事哩。”秀英道:“我说一个‘平’字,把当中一竖取出,搓团放在顶上,变成‘立’字。”众人齐声叫好。玉芝道:“我说一个‘车’字,把当中一竖取出,搓团放在顶上,是个……”春辉道:“说了半载了,怎么不说了?”玉芝道:

  “才想的明明白白,怎么倒又忘了?”青钿道:“据我看来:你这抽梁换柱,大约也同‘分之,人也’,又是自创的时样儿。”紫芝道:“蘅香姐姐是搓成团子,我要拉做长条儿,可使得?”蘅香道:“只要有趣,何所不可。”紫芝道:“我把玉芝妹妹搓坏的那个团子,拉做长条儿,放在破车当中,仍是一个整车:这叫做‘反本还原’。”众人笑着,都饮一杯。

  米兰芬道:“我饮两杯,托玉姑娘替我说个笑活。我的表兄是个秀才,你若教我一个骂秀才的,格外再饮一杯。”玉儿道:“有一老翁,最喜说笑话。这日元宵佳节,出去看灯,遇见几个秀才把他拦住,求他说笑话。”老翁道:“笑话倒也不难。就只今日饮食不消,身子甚觉发懒。”众秀才道:‘为何饮食不消?’老翁道:‘前日偶尔吃了几个未煮熟的汤圆,肚腹一连疼了两日,刚才大解,细细一看,谁知还是几个生圆。’”青钿笑道:“颜色可曾发绿?”绿芸道:“未发绿,倒变青了,所以都穿著青衫。”

  吕瑞蓂道:“我还欠著一个笑话,我饮两杯,只好也烦玉儿了。”玉儿道:

  “有个解子,解一和尚发配。行至中途,偶然饮醉,不知人事。和尚趁其睡熟,即将解子头发剃去,并将自己僧衣脱了,给解子穿了;又把枷锁除下,也与解子戴了。登时逃去。解子酒醒,不见和尚,甚为焦躁。徘徊许久,忽见自己身穿僧衣,因将头上一摩,宛然光头和尚,及至细看枷锁,也都戴在颈上。不觉诧异道:

  ‘和尚明明在此,我往何方去了?’”兰言笑道:“这个解子忘了本来面目,究竟醉后,还情有可原。近来世上竟有明明白白的,忽然胡言乱道,忘了本来面目,不知又是何意?”紫芝道:“大约还是宿酒未醒。”

  青钿道:“玉儿快接下去,我饮两杯。”玉儿道:“有一道学先生,教人只体贴得孔子一两句言语,便终身受用不尽。忽遇一个少年道:‘在下生平也只体贴孔子两句,极亲切,自觉心宽体胖。’道学先生听了,不觉起敬道:‘不意先生如此青年竟有这等颖悟!不知是那两句?’少年道:‘食不厌精,脸不厌细。’”说的众人个个发笑。”

  红珠道:“笑话完了,请蘅香姐姐接令罢。”兰芝道:“此后酒令所剩无几,所有酒规,自应仍照前例,似可不必一总结算了。”蘅香掣了桥梁双声道:

  “城池严遵《道德指旧论》通千达万而志在乎陂池。‘陂池’叠韵,敬紫芝姐姐一杯。”

  紫芝道:“这两日我手气不好,看牌就输,何能掣著好签。玉儿替掣一枝。

  只要掣著天文、地理宽宽题目,就有文章做了。”玉儿答应,掣了一签。正要看时,青钿夺过望望,是个天文,忙朝桶内一丢,道:“虫名双声。”紫芝道:“完了!我因上手漏报‘万而’双声,正在得意,那知又弄出这个难题目!原来他的手气比我还丑。我量恶的是虫名,他偏要钻出来,真是‘怕鬼有鬼’。莫非不是虫名,你乱说罢?”青钿道:“姐姐既嫌此题太窄,就另掣一签何妨?”紫芝道:

  “呸!混说!我岂肯乱令!这总怪玉儿子气不好。你想这个虫名,即如他们所飞蜘蛛、蚰蜒之类,所有双声叠韵,都在本题身上,岂能教人吃酒?你若掣个天文、地理,有的是风云、雷雨、江河、湖海,处处都可生发。如今弄了这个,还不知可能敷衍交卷。我被你闹的真是‘江郎才尽’了。”

  春辉道:“别人掣签,不过略想一想,即刻就接令;他是先要谈论一番,然后慢慢再构恩。玉儿!你写了多时,只怕乏了,且到花园顽顽歇歇去,这里接令还早哩。”紫芝道:“姐姐倒不必激我。我虽想了一个虫名,但报过之后,有人把这名字,不论颠倒,或在经史子集,或在注疏之中,道此两字的,我另外说一笑话;说不出,各位一杯,何如?”兰芳道:“这倒有点意思。假如座中有两人道此二字呢?”紫芝道:“那怕十位道此二字,我就说十个笑话。倘你们说过之后,我也说出一个,怎样说?”众人道:“我们自应也饮一杯。”幽探道:“忽又套出许多令来,还不知是个甚么惊天动地的虫名哩。妹妹请罢。”紫芝道:“诸位姐姐躲远些,我说出来,被他咬了我可不管:

  臭虫《山海经》其状加人而二首,名曰骄虫。

  ‘加入’双声,‘人而’双声,‘而二’双声,敬琼英姐姐一杯,笑话一个,普席两杯。”

  吕祥蓂道:“你弄出许多双声,倒不如每人吃一壶罢。”宝钿道:“这个顽的好,忽又闹出臭虫来了。”兰言道:“我的菩萨!这两个字却从那部书上找去?

  我先认输吃一杯。”戴琼英道:“兰芝姐姐不准一总结帐,我这笑话谁肯替我说,我好吃酒?”紫芝道:“你吃两杯,我替你说个‘翻筋斗’的令。”星辉道:“怎么叫做翻筋斗?”紫芝道:“假如说一个字,一个筋斗翻过来,笔画虽然照旧,却把声音变了。说不出,仍照前例饮一杯。我说一个‘士’字,翻了一个筋斗,变成‘干’字。”月芳道:“这倒有趣,可怜一时想不出。”秀英道:“我用贱姓‘由’字,翻个筋斗,变成‘甲’字。”春辉道:“紫芝妹妹故意弄这酒令惑乱人心,谁去想他!我们且将这杯饮了,再把普席两杯干了,好去替他捉臭虫。”

  紫芝道:“去年我因臭虫多的狠,买了一包毒臭虫的药,甚为欢喜。及至打开一看,里面写著:‘如捉住臭虫,把药塞他嘴里,登时就可毒死;设或不死,再塞一二次,总以毒死为度。’今年又买一个秘方,展斤一看,却是‘勤捉’二字。”

  亭亭道:“姐姐且慢谈论,妹子有话请教:这‘臭虫’二字,刚才姐姐宣令时,曾有不论颠倒之话,我却想起一句。”紫芝道:“姐姐这话,好不令人毛骨悚然,莫非此节是两个‘王’字做的么?”亭亭连连点头。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