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籍
  2. 镜花缘
  3. 第九十三回

第九十三回

翻译 原文

  百花仙即景露禅机 众才女尽欢结酒令 

  话说兰芬道:“怪不得姐姐说这灯球难算,里面只有多的,又有少的,又有长的,又有短的,令人看去,只觉满眼都是灯,究竟是几个样子?”宝云道:“妹子先把楼上两种告诉姐姐,再把楼下一讲,就明白了。楼上灯有两种:一种上做三大球,下缀六小球,计大小球九个为一灯;一种上做三大球,下缀十八小球,计大小球二十一个为一灯。至楼下灯也是两种:一种一大球,下缀二小球;一个大球,下缀四小球。”众人走到南边廊下,所挂各色连珠灯也都工緻,一齐坐下,由南向北望去,只见东西井对面各楼上下大小灯球无数,真是光华灿烂,宛如列星,接接连连,令人应接不暇,高下错落,竟难辨其多少。

  宝云道:“姐姐能算这四种灯各若干么?”兰芬道:“算家却无此法。”因想一想道:“只要将楼上大小灯球若干,楼下灯球大小若干,查明数目,似乎也可一算。”宝云命人查了:楼上大灯球共三百九十六,小灯球共一千四百四十;

  楼下大灯球共三百六个,小灯球共一千二百。兰芬道:“以楼下而论:将小灯球一千二百折半为六百,以大球三百六十减之,馀二百四十,是四小球灯二百四十盏;于三百六十内除二百四十,馀一百二十,是二小球灯一百二十盏。此用‘雉兔同笼’算法,似无舛错。至楼上之灯,先将一千四百四十折半为七百二十,以大球三百九+六减之,馀三百二十四,用六归:六三添作五,六二三十二,逢六进一十,得五十四,是缀十八小球灯五十四盏;以三乘五四,得一百六十二,减大球三百九十六,馀二百三十四,以三归之,得六十八,是缀六小球灯数目。”

  宝云命玉儿把做灯单子念来,丝毫不错。大家莫不称为神算。又听女清音打了一套十番,惟恐过晚,都回到凝翠馆。

  青钿道:“闺臣姐姐要用即景‘黄昏’二字,可曾有了飞句?”闺臣道:“我因刚才禅机笑话们有所感,却想起葛仙翁一句话来:

  黄昏《抱朴子》谓黄老为妄言,不亦惜哉!

  ‘为妄’双声,‘亦偕’叠韵,敬红珠姐姐一杯,普席一杯。”兰言道:“闺臣妹妹这两句,因世人不信人可成仙,特引此书为之提醒,虽是一片婆心,但看破红尘,能有几人?莫讲成仙了道,略把争名夺利各事看的淡些也就好了。我看贤妹仙风道骨,大约上了小蓬莱已行了元妙,日后飞升时倘将愚姐度脱尘凡,也不枉今日结拜一场。”闺臣道:“姐姐说我日后飞升,谈何容易!这才叫作‘望梅止渴’哩。”闵兰荪道:“你们只顾说这不中听的话,岂不把笑话耽搁么?”

  掌红珠道:“姐姐莫忙。适因‘成仙了道’之话,倒想起一个笑话:一人最喜饮酒,并且非肉不饱,每日惟以赌钱消遣。一日,遇见仙人,叩求长生之术。

  仙人道:‘看你骨格,乃有根基之人。我有仙丹一粒,你拿去服过之后,即可长生不老。但有几件禁戒之事必须牢记,设或误犯,虽服仙丹,也是无用。’此人接过仙丹道:‘请教所戒何事?’仙人道:‘只得七个字:戒酒除荤莫赌钱。’此人思忖良久,把仙丹退还道:‘这有何趣!’兰言笑道:“以此而论:放著现成仙丹还要退回,你若教他苦修,岂不难么!”

  红珠掣了饮食双声道:“今日蒙兰芝姐姐赐饭,明日还不能出门哩。”兰芝道:“这却为何?”红珠道:“当日北齐皇甫亮曾对文宣有句放,妹子说来,姐姐就明白了:

  酒浆李百药《北齐书》日醉,一日病酒。

  ‘一日’、‘一日’俱叠韵,敬春辉姐姐一杯,普席一杯。”兰言道:“今日的酒,真是络绎不绝。又有两位令官监酒,丝毫不能容情,大约座中未有不是尽欢尽量。明日病酒这话真真不错。”小春道:“只要有了云台山的葛粉,怕他怎么!”

  春辉道:“妹子因古人造字有象形之说,意欲借此行个酒令,但大家都是急欲回去,如不高兴,我就说个笑话,好接前令。”兰芝道:“天时尚早,好姐姐,你把象形酒令宣宣罢。”春辉道:“我说一个‘甘’字,好象木匠用的刨子。”

  兰言道:“果然神像。此令倒还有趣。”玉芝道:“玉儿:这个字怎么写?”玉儿道:“金旁加个包字。”玉芝道:“只怕有些杜撰。”玉儿道:“此字见顾野王《玉篇》,如何是杜撰。”题花道:“你刚才说那八个弟兄都有绰号,我也送你一个绰号,叫做‘知古今’。”施艳春道:“我说一个‘且’字,象个神主牌。”

  褚月芳道:“我说‘非’字,好象篦子。”紫芝道:“倒是一张好篦子,可惜齿儿太稀了。”妩儿道:“我说‘母’字,好象书吏帽子。”书香道:“我说‘山’字,象个笔架。”秀英道:“我说‘西’字,象个风箱。”小春道:“我说‘伞’字,就象一把伞。”红蕖道:“我说‘册’字,象一座栅栏。”紫芝道:“我说一个‘出’字,象两个笔架。”春辉道:“这是抄人旧卷。”尹红萸道:“我说‘皿’字,象一顶纱帽。”印巧文道:“我说‘乙’字,象一条蛇。”柳瑞春道:“我也说个‘一’不,象一条扁担。”众人道:“这两个乙字都好。”春辉道:“诸位姐姐如不赐教,请用一杯,好接令了。”紫芝道:“姐姐如吃三杯,我再说个顶好象形的。”春辉道:“我酒已十分,再吃三杯,岂不醉死么!”紫芝道:“或者题花姐姐说个笑话也使得。”题花道:“笑话倒不难。但说过之后,你的字设或无趣,并不贴切,却怎样呢?”紫芝道:“如不贴切,找也还你一个笑话。”

  题花道:“我因春辉姐姐才说醉死之话,却想起一个笑话:一人最好贪杯。

  这日正吃的烂醉,那知大限已到,就在醉中被小鬼捉去。来立冥官殿上,冥官正要问话,适值他酒性发作,忽然大吐,酒气难闻。冥官掩鼻埋怨小鬼道:‘此人如此大醉,为何捉来?急速放他回去。’此人还阳,只见妻妾儿女都围著恸哭,连忙坐起道:‘我已还魂,不必哭了。快拿酒来!’妻妾见他死而复生,不胜之喜,一齐劝道:‘你原因贪杯太过,今才活转,岂可又要饮酒!’此人发急道:

  ‘你们不知,只管快些多多拿来,那怕吃的人事不知,越醉越好。’妻妾道:‘这却为何?’此人道:‘你不晓得,我如果醒了,就要死了。’”兰言笑道:“过于明白,原非好事,倒是带些糊涂最好。北方有句俗语,叫做‘憨头郎儿增福延寿’;又道‘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这个笑话,细细想去,却很有意味。”

  题花道:“笑话已说,你的字呢?”紫芝道:“我说一个‘艸’字,神像祝大姐夫用的两把钢叉。”引的众人好笑。题花拿著酒杯过来道:“你不好好说个笑话,我一定灌三杯!”紫芝道:“我说!我说!你过去!那公冶矮的兄弟名叫公冶矬,也能通兽语。这日正向长官卖弄此技,忽听猪叫。长官道:‘他说甚么?’公冶矬道:‘他在那里教人说笑话哩。’”青钿道:“题花姐姐:今日且由他去,明日我们慢慢编几个再骂他。”紫芝道:“这猪昨日用尾撇兰,今日又要听笑话,倒是极风韵的雅猪。”春辉笑道:“‘雅猪’二字从来听过。至于猪能风韵,尤其新奇。猪又何幸而得此!”随手掣了一签,高声念道:“水族双声。”紫芝道:

  “忽然现出水族,莫非祝大姐夫果真要来耍叉么?”春辉道:“妹妹莫闹!我才想了一个‘石首’,意欲飞《竹书纪年》‘帝游于首山’之句,虽可替敬一杯,但今日我们所行之令,并非我要自负,实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竟可算得千古独步。此时只剩三人就要收令,必须趁此将这酒令略略表白一句,庶不负大家一片巧思。”玉芝道:“你说这是独步,将来设或有人照这题目也凑一百双声叠韵,比我们还强,岂不教人耻笑么?”春辉道:“若照我们题目,也把古人名、地名除去,再凑一百个,何得能彀。况且你又误猜将及百条,也要除去,尤其费事。

  即使勉强凑出,不是《博雅》、《方言》的别名,就是《山海经》、《拾遗记》的冷名,先要注解,岂能雅俗共赏。我们这个好在一望而知,无须注解,所以妙了。总而言之:别的酒令,无论前人后人,高过我们的不计其数;若讲双声叠韵之令,妹子斗胆,却有一句比语:

  石首《任中丞集》千载美谈,斯为称首。

  ‘斯为’叠韵,敬宝云姐姐一杯。”兰芝道:“这个虽是鱼名;若据《左传》,却是人名;按地理又是县名。虽与果蠃之义不同,难得一名却是三用。如此之巧,大家也该赏鉴一杯才是。”兰言道:“这怀一定乾的。但下手只剩两位就要收令,姐姐分付快些拿饭,行令的行令,用饭的用饭,才不耽搁。”众人道:“姐姐既不拿饭,少到令完一齐都散,看你拦住那个!”兰芝见天色不早,又因酒已不少,只得分付拿饭。

  宝云掣了人伦双声道:“刚才起令,良箴姐姐曾有‘东都妙姬,南国丽人’之句;此时将要收令,必须仍要归到我们身上,才有归结。并且妙姬丽人,只言其美,至于品行,尚未言及,妹子意彼点他一句,心里才觉释然。无奈难得凑巧之句。虽有见句好的,偏偏书又被人用过。”兰言道:“品行一层,乃万万不可少的,姐姐若不略点一句,将来后人见这酒令,还把我们当做一群酒鬼哩。”宝云忖一忖道:“曹大家乃自古才玄,莫若用他著作点染,尤其对景:

  夫妇《班昭》《女诫》女有四行,一曰妇德。

  ‘一曰’双声,敬周庆覃姐姐一杯。”玉芝道:“周者,普遍之意,只怕令要全了。”青钿道:“好容易我才捉住一位!请教宝云姐姐:‘夫妇’同‘石首’既不同韵,又不同母,失了承上之令,岂不要罚么?”紫芝道:“我同妹妹格外赌个东道:如宝云姐姐被罚,我也吃一杯;倘你说错,也照此例。你可敢赌?”青钿道:“我就同你赌!”宝云道:“妇首同韵,青钿妹妹输了。”青钿道:“我不信!妇首声音悬殊,岂能归在一韵?而且一上一去,断无此理。”玉儿把沈约《韵谱》送过,青钿翻开看了,气的闭口无言。一面饮酒,只将‘湖州老儿’骂个不了。兰芝道:“你虽恨他,我却感谢他,不但这位老先生倒会替我敬酒。”

  说的青钿扑嗤一笑,把酒都喷出道:“我活到如今,才晓得‘夫妇’却教做‘夫否’。”

  周庆覃掣了地理双声道:“今日诸位姐姐所飞这些双声叠韵,经史子集无般不有,妹子在旁看著,何敢赞一词。只有《庄子》一句恰对我的光景:

  湖河《庄子》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

  ‘河汉’古音双声,‘而无’今音双声,敬若花姐姐一杯,普席同庆一杯。”若花道:“偏偏轮我收令,又教我说笑话,这却怎好?”题花道:“容妹子略想一想,替你说罢。”

  玉芝道:“刚才春辉姐姐说我们今日之令乃千古绝唱,既如此,妹子明目就将此令按著次序写一小本,买些梨枣好板,雇几个刻工把他刻了,流传于世,岂不好么?”题花道:“有一教书先生最好放屁,……”玉芝道:“我正说刻书,题花姐姐忽说放屁,这是怎讲?”兰言笑道:“他替若花姐姐说笑话哩。”玉芝道:“原来如此。你快说,先生好放屁便怎么?”题花道:“……惟恐学生听见不雅,就在坐位之后板壁上刻一小洞,以便放屁时放在洞外,可掩其声。一日,先生外出,东家偶进书房,看见此洞,细问学生。学生告知其故。东家皱眉道:

  ‘好好板壁,为何如此遭塌!即或忍不住放几个屁,也是人之常情,何必定要如此。少刻先生回来,你务必告拆先生:以后屁只管教他放,板是乱刻不得的。’”众人听了,笑的个个喷饭。玉芝道:“我刚要刻酒令,他就编出这个笑话,真是刻薄鬼。”

  若花把签桶摇一摇道:“起首是‘五百岁为春’以及‘吉日辰良’等旬,莫不暗寓祥瑞之意。此刻轮到妹子收令,必须也用一个佳句才有始有终。但一句要把他收足,业已费事,且又有承上及双声叠韵之难,不知题目可能凑巧。”随即掣了一枝花卉双声,青钿道:“此题还不甚窄,姐姐拟用何名?”若花道:“我才想‘合欢’二字,既承上文,又与现在光景相行,必须用此才妙。”青钿道:

  “既如此,所飞之句,何不用嵇康《养生论》呢?”若花摇头,忖一忖道:“有了:

  合欢《礼记》酒食者,所以合欢也。

  ‘合欢’双声,合席欢饮一杯。”众人赞道:“此句收的不独‘酒食’二字点明本旨,且‘合欢’字又寓合席欢饮之意。虽只数字,结束之妙,无过于此,若非锦心绣口,何能道出。能不佩服!”玉芝道:“结的固好,但《礼记》有人用过,要罚一环。”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