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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翻译 原文

  翰林高谈龙虎榜 中书冒占凤凰池

  话说武正字那日回家,正要回拜邓质夫,外面传进一副请帖,说:“翰林院高老爷家请即日去陪客。”

  武正字对来人说道:“我去回拜了一个客,即刻就来。你先回复老爷去罢。”家人道:“家老爷多拜上老爷。请的是浙江一位万老爷,是家老爷从前拜盟的弟兄。就是请老爷同迟老爷会会。此外就是家老爷亲家秦老爷。”武正字听见有迟衡山,也就勉强应允了。回拜了邓质夫,彼此不相值。午后高府来邀了两次,武正字才去。高翰林接着,会过了。书房里走出施御史、秦中书来,也会过了。才吃着茶,迟衡山也到了。高翰林又叫管家去催万老爷,因对施御史道:“这万敝友是浙江一个最有用的人,一笔的好字。二十年前,学生做秀才的时候,在扬州会着他。他那时也是个秀才,他的举动就有些不同。那时盐务的诸公都不敢轻慢他,他比学生在那边更觉的得意些。自从学生进京后,彼此就疏失了。前日他从京师回来,说己由序班授了中书,将来就是秦亲家的同衙门了。”秦中书笑道:“我的同事,为甚要亲翁做东道?明日乞到我家去。”说着,万中书已经到门,传了帖。高翰林拱手立在厅前滴水下,叫管家请轿,开了门。万中书从门外下了轿,急趋上前,拜揖叙坐,说道:“蒙老先生见召,实不敢当。小弟二十年别怀,也要借尊酒一叙。但不知老先生今日可还另有外客?”高翰林道:“今日并无外客,就是侍御施老先生同敝亲家秦中翰。还有此处两位学中朋友:一位姓武,一位姓迟。现在西厅上坐着哩。”万中书便道:“请会。”管家去请,四位客都过正厅来,会过。施御史道:“高老先生相招奉陪老先生。”万中书道:“小弟二十年前,在扬州得见高老先生,那时高老先生还未曾高发,那一段非凡气魄,小弟便知道后来必是朝廷的柱石。自高老先生发解之后,小弟奔走四方,却不曾到京师一晤。去年小弟到京,不料高老先生却又养望在家了。所以昨在扬州几个敝相知处有事,只得绕道来聚会一番。天幸又得接老先生同诸位先生的教。”秦中书道:“老先生贵班甚时补得着?出京来却是为何?”万中书道:“中书的班次,进士是一途,监生是一途。学生是就的办事职衔,将来终身都脱不得这两个字。要想加到翰林学士,料想是不能了。近来所以得缺甚难。”秦中书道:“就了不做官,这就不如不就了。”万中书丢了这边,便向武正字、迟衡山道:“二位先生高才久屈,将来定是大器晚成的。就是小弟这就职的事,原算不得,始终还要从科甲出身。”迟衡山道:“弟辈碌碌,怎比老先生大才!”武正字道:“高老先生原是老先生

  同盟,将来自是难兄难弟可知。”说着,小厮来禀道:“请诸位老爷西厅用饭。”高翰林道:“先用了便饭,好慢慢的谈谈。”众人到西厅饭毕,高翰林叫管家开了花园门,请诸位老爷看看。众人从西厅右首一个月门内进去,另有一道长粉墙,墙角一个小门进去,便是一带走廊,从走廊转东首,下石子阶,便是一方兰圃。这时天气温和,兰花正放。前面石山、石屏,都是人工堆就的。山上有小亭,可以容三四人。屏旁置磁墩两个,屏后有竹子百十竿。竹子后面映着些矮矮的朱红栏干,里边围着些未开的芍药。高翰林同万中书携着手,悄悄的讲话,直到亭子上去了。施御史同着秦中书,就随便在石屏下闲坐。迟衡山同武正字,信步从竹子里面走到芍药栏边。迟衡山对武书道:“园子到也还洁净,只是少些树木。”武正字道:“这是前人说过的:亭沼譬如爵位,时来则有之;树木譬如名节,非素修弗能成。”

  说着,只见高翰林同万中书从亭子里走下来,说道:“去年在庄濯江家看见武先生的《红芍药》诗,如今又是开芍药的时候了。”

  当下主客六人,闲步了一回,从新到西厅上坐下。管家叫茶上点上一巡攒茶。迟衡山问万中书道:“老先生贵省有个敝友,他是处州人,不知老先生可曾会过?”万中书道:“处州最有名的,不过是马纯上先生;其余在学的朋友也还认得几个,但不知令友是谁?”迟衡山道:“正是这马纯上先生。”万中书道:“马二哥是我同盟的弟兄,怎么不认得。他如今进京去了。他进了京,一定是就得手的。”武书忙问道:“他至今不曾中举,他为甚么进京?”万中书道:“学道三年任满,保题了他的优行。这一进京,倒是个功名的快捷方式,所以晓得他就得手的。”施御史在旁道:“这些异路功名,弄来弄去,始终有限。有操守的,到底要从科甲出身。”迟衡山道:“上年他来敝地,小弟看他着实在举业上讲究的,不想这些年还是个秀才出身。可见这举业二字,原是个无凭的。”高翰林道:“迟先生,你这话就差了。我朝二百年来,只有这一桩事是丝毫不走的。摩元得元,摩魁得魁。那马纯上讲的举业,只算得些门面话,其实,此中的奥妙,他全然不知。他就做三百年的秀才,考二百个案首,进了大场总是没用的。”武正字道:“难道大场里同学道是两样看法不成?”高翰林道:“怎么不是两样!凡学道考得起的,是大场里再也不会中的。所以小弟未曾侥幸之先,只一心去揣摩大场。学道那里,时常考个三等也罢了!”万中书道:“老先生的元作,敝省的人,个个都揣摩烂了。”高翰林道:“老先生,‘揣摩’二字,就是这举业的金针了。小弟乡试的那三篇拙作,没有一句话是杜撰,字字都是有来历的。所以才得侥幸。若是不知道揣摩,就是圣人也是不中的。那马先生讲了半生,讲的都是些不中的举业。他要晓得‘揣摩’二字,如今也不知做到甚么官了!”万中书道:“老先生的话,真是后辈的津梁。但这马二哥却要算一位老学。小弟在杨州敝友家,见他着的《春秋》,倒也甚有条理。”高翰林道:“再也莫提起这话。敝处这里有一位庄先生,他是朝廷征召过的,而今在家闭门注《易》。前日有个朋友和他会席,听见他说:‘马纯上知进而不知退,直是一条小小的亢龙。’无论那马先生不可比做亢龙,只把一个现活着的秀才拿来解圣人的经,这也就可笑之极了!”武正字道:“老先生,此话也不过是他偶然取笑。要说活着的人就引用不得,当初文王、周公,为甚么就引用微子、箕子?后来孔子为甚么就引用颜子?那时这些人也都是活的。”高翰林道:“足见先生博学。小弟专经是《毛诗》,不是《周易》,所以未曾考核得清。”武正字道:“提起《毛诗》两字,越发可笑了。近来这些做举业的,泥定了朱注,越讲越不明白。四五年前,天长杜少卿先生纂了一部《诗说》,引了些汉儒的说话,朋友们就都当作新闻。可见学问两个字,如今是不必讲的了!”迟衡山道:“这都是一偏的话。依小弟看来:讲学问的只讲学问,不必问功名;讲功名的只讲功名,不必问学问。若是两样都要讲,弄到后来,一样也做不成!”

  说着,管家来禀:“请上席。”高翰林奉了万中书的首座,施侍御的二座,迟先生三座,武先生四座,秦亲家五座,自己坐了主位。三席酒,就摆在西厅上面。酒肴十分齐整,却不曾有戏。席中又谈了些京师里的朝政。说了一会,迟衡山向武正字道:“自从虞老先生离了此地,我们的聚会也渐渐的就少了。”少顷,转了席,又点起灯烛来。吃了一巡,万中书起身辞去。秦中书拉着道:“老先生一来是敝亲家的同盟,就是小弟的亲翁一般;二来又忝在同班,将来补选了,大概总在一处;明日千万到舍间一叙。小弟此刻回家,就具过柬来。”又回头对众人道:“明日一个客不添,一个客不减,还是我们照旧六个人。”迟衡山、武正字不曾则一声。施御史道:“极好;但是小弟明日打点屈万老先生坐坐的,这个竟是后日罢。”万中书道:“学生昨日才到这里,不料今日就扰高老先生。诸位老先生尊府还不曾过来奉谒,那里有个就来叨扰的?”高翰林道:“这个何妨!敝亲家是贵同衙门,这个比别人不同。明日只求早光就是了。”万中书含糊应允了。诸人都辞了主人,散了回去。当下秦中书回家,写了五副请帖,差长班送了去请万老爷、施老爷、迟相公,武相公、高老爷。又发了一张传戏的溜子,叫一班戏,次日清晨伺候。又发了一个谕帖,谕门下总管,叫茶厨伺候,酒席要体面些。

  次日,万中书起来,想道:“我若先去拜秦家,恐怕拉住了,那时不得去拜众人,他们必定就要怪,只说我检有酒吃的人家跑。不如先拜了众人,再去到秦家。”随即写了四副帖子,先拜施御史,御史出来会了,晓得就要到秦中书家吃酒,也不曾款留。随即去拜迟相公,迟衡山家回:“昨晚因修理学宫的事,连夜出城往句容去了。”只得又拜武相公,武正字家回:“相公昨日不曾回家,来家的时节,再来回拜罢。”是日,早饭时候,万中书到了秦中书家,只见门口有一箭阔的青墙,中间缩着三号,却是起花的大门楼。轿子冲着大门立定,只见大门里粉屏上贴着红纸朱标的“内阁中书”的封条,两旁站着两行雁翅的管家;管家脊背后便是执事上的帽架子,上首还贴着两张“为禁约事”的告示。帖子传了进去,秦中书迎出来,开了中间屏门。万中书下了轿,拉着手,到厅上行礼、叙坐、拜茶。万中书道:“学生叨在班末,将来凡事还要求提携。今日有个贱名在此,只算先来拜谒,叨扰的事,容学生再来另谢。”秦中书道:“敝亲家道及老先生十分大才,将来小弟设若竟补了,老先生便是小弟的泰山了。”万中书道:“令亲台此刻可曾来哩?”秦中书道:“他早间差人来说,今日一定到这里来。此刻也差不多了。”说着,高翰林,施御史,两乘轿已经到门,下了轿,走进来了,叙了坐,吃了茶。高翰林道:“秦亲家,那迟年兄同武年兄,这时也该来了?”秦中书道:“已差人去邀了。”万中书道:“武先生或者还来,那迟先生是不来的了。”高翰林道:“老先生何以见得?”万中书道:“早间在他两家奉拜,武先生家回:‘昨晚不曾回家’。迟先生因修学宫的事往句容去了,所以晓得迟先生不来。”施御史道:“这两个人却也作怪!但凡我们请他,十回到有九回不到。若说他当真有事,做秀才的那里有这许多事!若说他做身分,一个秀才的身分到那里去!”秦中书道:“老先生同敝亲家在此,那二位来也好,不来也罢。”万中书道:“那二位先生的学问,想必也还是好的?”高翰林道:“那里有甚么学问!有了学问,到不做老秀才了!只因上年国子监里有一位虞博士,着实作兴这几个人,因而大家联属。而今也渐渐淡了。”

  正说着,忽听见左边房子里面高声说道:“妙!妙!”众人都觉诧异。秦中书叫管家去书房后面去看是甚么人喧嚷。管家来禀道:“是二老爷的相与凤四老爷。”秦中书道:“原来凤老四在后面。何不请他来谈谈?”管家从书房里去请了出来。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两眼圆睁,双眉直竖,一部极长的乌须,垂过了胸膛,头戴一顶力士巾,身穿一领元色缎紧袖袍,脚踹一双尖头靴,腰束一条丝鸾绦,肘下挂着小刀子,走到厅中间,作了一个总揖,便说道:“诸位老先生在此,小子在后面却不知道,失陪的紧。”秦中书拉着坐了,便指着凤四爹对万中书道:“这位凤长兄是敝处这边一个极有义气的人。他的手底下,实在有些讲究,而且一部《易筋经》记的烂熟的。他若是趱一个劲,那怕几千斤的石块,打落在他头上,身上,他会丝毫不觉得。这些时,舍弟留他在舍间早晚请教,学他的技艺。”万中书道:“这个品貌,原是个奇人,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秦中书又向凤四老爹问道:“你方才在里边连叫妙!妙!却是为何?”凤四老爹道:“这不是我,是你令弟。令弟才说人的力气到底是生来的,我就教他提了一段气,着人拿椎棒打,越打越不疼,他一时喜欢起来,在那里说妙。”万中书向秦中书道:“令弟老先生在府,何不也请出来会会?”秦中书叫管家进去请,那秦二侉子已从后门里骑了马,进小营看试箭法了。小厮们来请到内厅用饭。饭毕,小厮们又从内厅左首开了门,请诸位老爷进去闲坐。万中书同着众客进来。原来是两个对厅,比正厅略小些,却收拾得也还精致。众人随便坐了,茶上捧进十二样的攒茶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又向炉内添上些香。万中书暗想道:“他们家的排场毕竟不同。我到家何不竟做起来?只是门面不得这样大,现任的官府,不能叫他来上门,也没有他这些手下人伺候。”

  正想着,一个穿花衣的未脚,拿着一本戏目,走上来,打了抢跪,说道:“请老爷先赏两出。”万中书让过了高翰林、施御史,就点了一出《请宴》,一出《饯别》。施御史又点了一出《五台》。高翰林又点了一出《追信》。未脚拿笏板在旁边写了,拿到戏房里去扮。当下秦中书又叫点了一巡清茶。管家来禀道:“请诸位老爷外边坐。”众人陪着万中书从对厅上过来。到了二厅,看见做戏的场口已经铺设的齐楚,两边放了五把圈椅,上面都是大红盘金椅搭,依次坐下。长班带着全班的戏子,都穿了脚色的衣裳,上来禀参了全场、打鼓板才立到沿口,轻轻的打了一下鼓板。只见那贴旦装了一个红娘,一扭一捏,走上场来。长班又上来打了一个抢跪,禀了一声“赏坐”,那吹手们才坐下去。这红娘才唱了一声,只听得大门口忽然一棒锣声,又有红黑帽子吆喝了进来。众人都疑惑:“请宴”里面从没有这个做法的!只见管家跑进来,说不出话来。早有一个官员,头戴纱帽,身穿玉色缎袍,脚下粉底皂靴,走上厅来,后面跟着二十多个快手,当先两个,走到上面,把万中书一手揪住,用一条铁链套在颈子里,就采了出去。那官员一言不发,也就出去了。众人吓的面面相觑。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梨园子弟,从今笑煞乡绅;萍水英雄,一力担承患难。

  未知后面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