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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翻译 原文

  萧云仙广武山赏雪 沈琼枝利涉桥卖文

  话说萧云仙奉着将令,监督筑城,足足住了三四年,那城方才筑的成功。周围十里,六座城门。城里又盖了五个衙署。出榜招集流民,进来居住。城外就叫百姓开垦田地。萧云仙想道:“像这旱地,百姓一遇荒年,就不能收粮食了,须是兴起些水利来。”因动支钱粮,雇齐民夫,萧云仙亲自指点百姓,在田傍开出许多沟渠来。沟间有洫,洫间有遂,开得高高低低,仿佛江南的光景。到了成功的时候,萧云仙骑着马,带着木耐,在各处犒劳百姓们。每到一处,萧云仙杀牛宰马,传下号令,把那一方百姓都传齐了。萧云仙建一坛场,立起先农的牌位来,摆设了牛羊祭礼。萧云仙纱帽补服,自己站在前面,率领众百姓,叫木耐在旁赞礼,升香、奠酒,三献、八拜。拜过,又率领众百姓望着北阙山呼舞蹈,叩谢皇恩。便叫百姓都团团坐下。萧云仙坐在中间,拔剑割肉,大碗斟酒,欢呼笑乐,痛饮一天。吃完了酒,萧云仙向众百姓道:“我和你们众百姓在此痛饮一天,也是缘法。而今上赖皇恩,下托你们众百姓的力,开垦了这许多田地,也是我姓萧的在这里一番。我如今亲自手种一颗柳树,你们众百姓每人也种一颗,或杂些桃花、杏花,亦可记着今日之事。”众百姓欢声如雷,一个个都在大路上栽了桃、柳。萧云仙同木耐,今日在这一方,明日又在那一方,一连吃了几十日酒,共栽了几万颗柳树。众百姓感激萧云仙的恩德,在城门外公同起盖了一所先农祠,中间供着先农神位,旁边供了萧云仙的长生禄位牌。又寻一个会画的,在墙上画了一个马,画萧云仙纱帽补服,骑在马上。前面画木耐的像,手里拿着一枝红旗,引着马,做劝农的光景。百姓家男男女女,到朔望的日子,往这庙里来焚香点烛跪拜,非止一日。

  到次年春天,杨柳发了青,桃花、杏花,都渐渐开了。萧云仙骑着马,带着木耐,出来游玩。见那绿树阴中,百姓家的小孩子,三五成群的牵着牛,也有倒骑在牛上的,也有横睡在牛背上的,在田旁沟里饮了水,从屋角边慢慢转了过来。萧云仙心里欢喜,向木耐道:“你看这般光景,百姓们的日子有的过了。只是这班小孩子,一个个好模好样,也还觉得聪俊,怎得有个先生教他识字便好!”木耐道:“老爷,你不知道么?前日这先农祠住着一个先生,是江南人。而今想是还在这里。老爷何不去和他商议?”萧云仙道:“这更凑巧了!”便打马到祠内会那先生。进去同那先生作揖坐下。萧云仙道:“闻得先生贵处是江南,因甚到这边外地方?请问先生贵姓?”那先生道:“贱姓沈,敝处常州;因向年有个亲戚在青枫做生意,所以来看他。不想遭了兵乱,流落在这里五六年,不得回去。近日闻得朝里萧老先生在这里筑城、开水利,所以到这里来看看。老先生尊姓?贵衙门是那里?”萧云仙道:“小弟便是萧云仙,在此开水利的。”那先生起身从新行礼,道:“老先生便是当今的班定远,晚生不胜敬服!”萧云仙道:“先生既在这城里,我就是主人,请到我公廨里去住。”便叫两个百姓来搬了沈先生的行李,叫木耐牵着马,萧云仙携了沈先生的手,同到公廨里来。备酒饭款待沈先生,说起要请他教书的话。先生应允了。萧云仙又道:“只得先生一位,教不来。”便将带来驻防的二三千多兵内,拣那认得字多的兵选了十个,托沈先生每日指授他些书理。开了十个学堂,把百姓家略聪明的孩子都养在学堂里读书。读到两年多,沈先生就教他做些破题、破承、起讲。但凡做的来,萧云仙就和他分庭抗礼,以示优待。这些人也知道读书是体面事了。

  萧云仙城工已竣,报上文书去,──把这文书就叫木耐去。木耐见了少保,少保问他些情节,赏他一个外委把总做去了。少保据着萧云仙的详文,咨明兵部。──工部核算:

  “萧采承办青枫城城工一案,该抚题销本内:砖,灰,工匠,共开销银一万九千三百六十两一钱二分一厘五毫。查该地水草附近,烧造砖灰甚便。新集流民,充当工役者甚多。不便听其任意浮开。应请核减银七千五百二十五两有零,在于该员名下着追。查该员系四川成都府人,应行文该地方官勒限严比归款,可也。奉旨依议。”

  萧云仙看了邸抄,接了上司行来的公文,只得打点收拾行李,回成都府。比及到家,他父亲已卧病在床,不能起来。萧云仙到床面前请了父亲的安,诉说军前这些始未缘由;说过,又磕下头去,伏着不肯起来。萧昊轩道:“这些事,你都不曾做错,为甚么不起来?”萧云仙才把因修城工,被工部核减追赔一案说了;又道:“儿子不能挣得一丝半粟孝敬父亲,到要破费了父亲的产业,实在不可自比于人,心里愧恨之极!”萧昊轩道:“这是朝廷功令,又不是你不肖花消掉了,何必气恼?我的产业,攒凑拢来,大约还有七千金,你一总呈出归公便了。”萧云仙哭着应诺了。看见父亲病重,他衣不解带,伏伺十余日,眼见得是不济事。萧云仙哭着问:“父亲可有甚么遗言?”萧昊轩道:“你这话又呆气了。我在一日,是我的事;我死后,就都是你的事了。总之,为人以忠孝为本,其余都是末事。”说毕,瞑目而逝。

  云仙呼天抢地,尽哀尽礼;治办丧事,十分尽心。却自己叹息道:“人说‘塞翁失马’,未知是福是祸。前日要不为追赔,断断也不能回家。父亲送终的事,也再不能自己亲自办。可见这番回家,也不叫做不幸!”丧葬已毕,家产都已赔完了,还少三百多两银子,地方官仍旧紧追。适逢知府因盗案的事降调去了。新任知府却是平少保做巡抚时提拔的。到任后,知道萧云仙是少保的人,替他虚出了一个完清的结状,叫他先到平少保那里去,再想法来赔补。少保见了萧云仙,慰劳了一番,替他出了一角咨文,送部引见。兵部司官说道:“萧采办理城工一案,无例题补;应请仍于本千总班次,论俸推升守备。俟其得缺之日,带领引见。”

  萧云仙又候了五六个月,部里才推升了他应天府江淮卫的守备,带领引见。奉旨:“着往新任。”萧云仙领了札付出京,走东路来南京。过了朱龙桥,到了广武卫地方,晚间住在店里,正是严冬时分。约有二更尽鼓,店家吆呼道:“客人们起来!木总爷来查夜!”众人都披了衣服坐在铺上。只见四五个兵,打着灯笼,照着那总爷进来,逐名查了。萧云仙看见那总爷原来就是木耐。木耐见了萧云仙,喜出望外,叩请了安,忙将萧云仙请进衙署,住了一宿。

  次日,萧云仙便要起行,木耐留住道:“老爷且宽住一日。这天色想是要下雪了。今日且到广武山阮公祠游玩游玩,卑弁尽个地主之谊。”萧云仙应允了。木耐叫备两匹马,同萧云仙骑着,又叫一个兵,备了几样肴馔和一尊酒,一经来到广武山阮公祠内。道士接进去,请到后面楼上坐下。道土不敢来陪,随接送上茶来。木耐随手开了六扇窗格,正对着广武山侧面。看那山上,树木凋败,又被北风吹的凛凛冽冽的光景,天上便飘下雪花来。萧云仙看了,向着木耐说道:“我两人当日在青枫城的时候,这样的雪,不知经过了多少,那时到也不见得苦楚;如今见了这几点雪,倒觉得寒冷的紧!”木耐道:“想起那两位都督大老爷,此时貂裘向火,不知怎么样快活哩!”说着,吃完了酒,萧云仙起来闲步。楼右边一个小阁子,墙上嵌着许多名人题咏。萧云仙都看完了。内中一首,题目写着《广武山怀古》,读去却是一首七言古风。萧云仙读了又读,读过几遍,不觉凄然泪下。木耐在旁,不解其意。萧云仙又看了后面一行写着:“白门武书正字氏稿。”看罢,记在心里。当下收拾回到衙署,又住了一夜。次日天晴,萧云仙辞别木耐要行。木耐亲自送过大柳驿,方才回去。

  萧云仙从浦口过江,进了京城,验了札付,到了任,查点了运丁,看验了船只,同前任的官交代清楚。那日,便问运丁道:“你们可晓的这里有一个姓武,名书,号正字的是个甚么人?”旗丁道:“小的却不知道。老爷问他,却为甚么?”萧云仙道:“我在广武卫看见他的诗,急于要会他。”旗丁道:“既是做诗的人,小的向国子监一问便知了。”萧云仙道:“你快些去问。”旗丁次日来回复道:“国子监问过来了。门上说,监里有个武相公,叫做武书,是个上斋的监生,就在花牌楼住。”萧云仙道:“快叫人伺侯,不打执事,我就去拜他。”当下一直来到花牌楼,一个坐东朝西的门楼,投进帖去。武书出来会了。萧云仙道:“小弟是一个武夫,新到贵处,仰慕贤人君子。前日在广武山壁上,奉读老先生怀古佳作,所以特来拜谒。”武书道:“小弟那诗,也是一时有感之作,不想有污尊目。”当下捧出茶来吃了。武书道:“老先生自广武而来,想必自京师部选的了?”萧云仙道:“不瞒老先生,说起来话长。小弟自从青枫城出征之后,因修理城工多用了帑项,方才赔偿清了,照千总推升的例,选在这江淮卫。却喜得会见老先生,凡事要求指教,改日还有事奉商。”武书道:“当得领教。”萧云仙说罢,起身去了。

  武书送出大门,看见监里斋夫飞跑了来,说道:“大堂虞老爷立候相公说话。”武书走去见虞博士。虞博士道:“年兄,令堂旌表的事,部里为报在后面,驳了三回,如今才准了。牌坊银子在司里,年兄可作速领去。”武书谢了出来。次日,带了帖子去回拜萧守备。萧云仙迎入川堂,作揖奉坐。武书道:“昨日枉驾后,多慢。拙作过蒙称许,心切不安。还有些拙刻带在这边,还求指教。”因在袖内拿出一卷诗来。萧云仙接着,看了数草,赞叹不已。随请到书房里坐了,摆上饭来。吃过,萧云仙拿出一个卷子递与武书,道:“这是小弟半生事迹,专求老先生大笔,或作一篇文,或作几首诗,以垂不朽。”武书接过来,放在桌上,打开看时,前面写着“西征小纪”四个字。中间三副图:第一副是“椅儿山破敌”,第二副是“青枫取城”,第三副是“春郊劝农”。每幅下面都有逐细的纪略。武书看完了,叹惜道:“飞将军数奇,古今来大概如此!老先生这样功劳,至今还屈在卑位!这做诗的事,小弟自是领教。但老先生这一番汗马的功劳,限于资格,料是不能载入史册的了,须得几位大手笔,撰述一番,各家文集里传留下去,也不埋没了这半生忠悃。”萧云仙道:“这个也不敢当。但得老先生大笔,小弟也可借以不朽了。”武书道:“这个不然。卷子我且带了回去。这边有几位大名,素昔最喜赞扬忠孝的,若是见了老先生这一番事业,料想乐于题咏的。容小弟将此卷传了去看看。”萧云仙道:“老先生的相知何不竟指小弟先去拜谒?”武书道:“这也使得。”萧云仙拿了一张红帖子要武书开名字去拜。武书便开出:虞博士果行、迟均衡山、庄征君绍光、杜仪少卿,俱写了住处,递与萧云仙,带了卷子,告辞去了。

  萧云仙次日拜了各位,各位都回拜了。随奉粮道文书,押运赴淮。萧云仙上船,到了扬州,在钞关上挤马头,正挤的热闹,只见后面挤上一只船来,船头上站着一个人,叫道:“萧老先生!怎么在这里?”萧云仙回头一看,说道:“呵呀!原来是沈先生!你几时回来的?”忙叫拢了船。那沈先生跳上船来。萧云仙道:“向在青枫城一别,至今数年。是几时回南来的?”沈先生道:“自蒙老先生青目,教了两年书,积下些修金,回到家乡,将小女许嫁扬州宋府上,此时送他上门去。”萧云仙道:“令爱恭喜,少贺。”因叫跟随的人封了一两银子,送过来做贺礼,说道:“我今番押运北上,不敢停泊;将来回到敝署,再请先生相会罢。”作别开船去了。

  这先生领着他女儿琼枝,岸上叫了一乘小轿子抬着女儿,自己押了行李,到了缺口门,落在大丰旗下店里。那里伙计接着,通报了宋盐商。那盐商宋为富打发家人来吩咐道:“老爷叫把新娘就抬到府里去,沈老爷留在下店里住着,叫账房置酒款待。”沈先生听了这话,向女儿琼枝道:“我们只说到了这里,权且住下,等他择吉过门,怎么这等大模大样?看来这等光景竟不是把你当作正室了。这头亲事,还是就得就不得?女儿,你也须自己主张。”沈琼枝道:“爹爹,你请放心。我家又不曾写立文书,得他身价,为甚么肯去伏低做小!他既如此排场,爹爹若是和他吵闹起来,倒反被外人议论。我而今一乘轿子,抬到他家里去,看他怎模样看待我。”沈先生只得依着女儿的言语,看着他装饰起来。头上戴了冠子,身上穿了大红外盖,拜辞了父亲,上了轿。那家人跟着轿子,一直来到河下,进了大门。几个小老妈抱着小官在大墙门口同看门的管家说笑话,看见轿子进来,问道:“可是沈新娘来了?请下了轿,走水巷里进去。”沈琼枝听见,也不言语,下了轿,一直走到大厅上坐下。说道:“请你家老爷出来!我常州姓沈的,不是甚么低三下四的人家!他既要娶我,怎的不张灯结彩,择吉过门,把我悄悄的抬了来,当做娶妾的一般光景?我且不问他要别的,只叫他把我父亲亲笔写的婚书拿出来与我看,我就没的说了!”老妈同家人都吓了一跳,甚觉诧异,慌忙走到后边报与老爷知道。那宋为富正在药房里看着药匠弄人参,听了这一篇话,红着脸道:“我们总商人家,一年至少也娶七八个妾,都像这般淘气起来,这日子还过得!他走了来,不怕他飞到那里去!”踌躇一会,叫过一个丫鬟来,吩咐道:“你去前面向那新娘说:‘老爷今日不在,新娘权且进房去。有甚么话,等老爷来家再说。’”丫鬟来说了,沈琼枝心里想着:“坐在这里也不是事,不如且随他进去。”便跟着丫头走到厅背后左边一个小圭门里进去,三间楠木厅,一个大院落,堆满了太湖石的山子。沿着那山石走到左边一条小巷,串入一个花园内。竹树交加,亭台轩敞,一个极宽的金鱼池,池子旁边,都是朱红栏杆,夹着一带走廊。走到廊尽头处,一个小小月洞,四扇金漆门。走将进去,便是三间屋,一间做房,铺设的齐齐整整,独自一个院落。妈子送了茶来。沈琼枝吃着,心里暗说道:“这样极幽的所在,料想彼人也不会赏鉴,且让我在此消遣几天!”那丫鬟回去回复宋为富道:“新娘人物倒生得标致,只是样子觉得惫赖,不是个好惹的!”

  过了一宿,宋为富叫管家到下店里,吩咐账房中兑出五百两银子送与沈老爷,叫他且回府,着姑娘在这里,想没的话说。沈先生听了这话,说道:“不好了!他分明拿我女儿做妾,这还了得!”一经走到江都县喊了一状。那知县看了呈子,说道:“沈大年既是常州贡生,也是衣冠中人物,怎么肯把女儿与人做妾?盐商豪横一至于此!”将呈词收了。宋家晓得这事,慌忙叫小司客具了一个诉呈,打通了关节。次日,呈子批出来,批道:

  “沈大年既系将女琼枝许配宋为富为正室,何至自行私送上门?显系做妾可知。架词混渎,不准。”

  那诉呈上批道:

  “已批示沈大年词内矣。”

  沈大年又补了一张呈子。知县大怒,说他是个刁健讼棍,一张批,两个差人,押解他回常州去了。

  沈琼枝在宋家过了几天,不见消息,想道:“彼人一定是安排了我父亲,再来和我歪缠。不如走离了他家,再作道理。”将他那房里所有动用的金银器皿、真珠首饰,打了一个包袱,穿了七条裙子,扮做小老妈的模样,买通了那丫鬟,五更时分,从后门走了,清晨出了钞关门上船。那船是有家眷的。沈琼枝上了船,自心里想道:“我若回常州父母家去,恐惹故乡人家耻笑。”细想:“南京是个好地方,有多少名人在那里。我又会做两句诗,何不到南京去卖诗过日子?或者遇着些缘法出来也不可知。”立定主意,到仪征换了江船,一直往南京来。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卖诗女士,反为逋逃之流;科举儒生,且作风流之客。

  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