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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翻译 原文

  大柳庄孝子事亲 乐清县贤宰爱士

  话说匡超人望见自己家门,心里欢喜,两步做一步,急急走来敲门。母亲听见是他的声音,开门迎了出来,看见道:“小二,你回来了?”匡超人道:“娘,我回来了!”放下行李,整一整衣服,替娘作揖磕头。他娘捏捏他身上,见他穿着极厚的棉袄,方才放下心。向他说道:“自从你跟了客人去后,这一年多,我的肉身时刻不安。一夜,梦见你掉在水里,我哭醒来。一夜,又梦见你把腿跌折了。一夜,又梦见你脸上生了一个大疙瘩,指与我看,我替你拿手拈,总拈不掉。一夜,又梦见你来家,望着我哭,把我也哭醒了。一夜,又梦见你头戴纱帽,说做了官。我笑着说:‘我一个庄农人家那有官做? ’旁一个人道:“这官不是你儿子。你儿子却也做了官,却是今生再也不到你跟前来了。’我又哭起来,说:‘若做了官,就不得见面,这官就不做他也罢!’就把这句话哭着,吆喝醒了,把你爹也吓醒了。你爹问我,我一五一十把这梦告诉你爹,你爹说我心想痴了。不想就在这半夜,你爹就得了病,半边身子动不得,而今睡在房里。”古

  外边说着话,他父亲匡太公在房里已听见儿子回来了。登时那病就轻松些,觉得有些精神。匡超人走到跟前,叫一声“爹,儿子回来了!”上前磕了头。太公叫他坐在床沿上,细细告诉他这得病的缘故。说道:“自你去后,你三房里叔子,就想着我这个屋。我心里算计也要卖给他。除另寻屋,剩几两房价,等你回来做个小本生意。旁人向我说:‘你这屋是他屋边屋。他谋买你的,须要他多出几两银子。’那知他有钱的人,只想便宜,岂但不肯多出钱,照时值估价还要少几两。分明知道我等米下锅,要杀我的巧。我赌气不卖给他,他就下一个毒,串出上手业主,拿原价来赎我的。业主,你晓得的,还是我的叔辈。他倚恃尊长,开口就说:“本家的产业是卖不断的。”我说:‘就是卖不断,这数年的修理,也是要认我的。’他一个钱不认,只要原价回赎。那日在祠堂里彼此争论,他竟把我打起来。族间这些有钱的,受了三房里嘱托,都偏为着他,倒说我不看祖宗面上。你哥又没中用,说了儿句‘道三不着两’的话。我着了这口气,回来就病倒了。自从我病倒,日用益发艰难。你哥听看人说,受了原价,写过吐退与他。那银子零星收来,都花费了。你哥看见不是事,同你嫂子商量,而今和我分了另吃。我想,又没有家私给他,自挣自吃,也只得由他。他而今每早挑着担子,在各处赶集,寻的钱两口子还养不来。我又睡在这里,终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间壁又要房子翻盖,不顾死活,三五天一回人来摧,口里不知多少闲话。你又去得不知下落。你娘想着,一场两场的哭!”匡超人道:“爹,这些事都不要焦心,且静静的养好了病。我在杭州,亏遇着一个先生,他送了我十两银子。我明日做起个小生意,寻些柴米过日子。三房里来催,怕怎的!等我回他。”古

  母亲走进来叫他吃饭,他跟了走进厨房,替嫂子作揖。嫂子倒茶与他吃,吃罢,又吃了饭。忙走到集上,把剩的盘程钱,买了一只猪蹄来家煨着,晚上与太公吃。买了回来,恰好他哥子挑着担子进门,他向哥作揖下跪。哥扶住了他,同坐在堂屋,告诉了些家里的苦楚。他哥子愁着眉道:“老爹而今有些害发了,说的话‘道三不着两’的。现今人家催房子,挨着总不肯出,带累我受气。他疼的是你。你来家早晚说着他些。”说罢,把担子挑到房里去。匡超人等菜烂了,和饭拿到父亲面前,扶起来坐着。太公因儿子回家心里欢喜,又有些荤菜,当晚那菜和饭也吃了许多。剩下的,请了母亲同哥进来,在太公面前,放桌子吃了晚饭。太公看着欢喜,直坐到更把天气,才扶了睡下。匡超人将被单拿来,在太公脚跟头睡。主

  次日清早起来,拿银子到集上买了几口猪养在圈里,又买了斗把豆子。先把猪肩出一个来杀了,烫洗干净,分肌劈理的卖了一早晨。又把豆子磨了一厢豆腐,也都卖了。斋

  钱拿来放在太公床底下,就在太公跟前坐着。见太公烦闷,便搜出些西湖上景致,以及卖的各样的吃食东西,又听得各处的笑话,曲曲折折细说与太公听。太公听了也笑。太公过了一会向他道:“我要出恭,快喊你娘进来!”母亲忙走进来,正要替太公垫布。匡超人道:“爹要出恭,不要这样出了。像这布垫在被窝里,出的也不自在。况每日要洗这布,娘也怕熏的慌,不要熏伤了胃气。”太公道:“我站的起来出恭倒好了!这也是没奈何。”匡超人道:“不要站起来,我有道理。”连忙走到厨下,端了一个瓦盆,盛上一瓦盆的灰,拿进去放在床面前,就端了一条板凳,放在瓦盆外边。白己扒上床,把太公扶了横过来,两只脚放在板凳上,屁股紧对着瓦盆的灰。他自己钻在中间,双膝跪下,把太公两条腿捧着肩上。让太公睡的安安稳稳,自在出过恭,把太公两腿扶上床,仍旧直过来。又出的畅快,彼窝里又没有臭气。他把板凳端开,瓦盆拿出去倒了,依旧进来坐着。斋

  到晚,又扶太公坐起来吃了晚饭。坐一会,伏侍太公睡下,盖好了被,他便把省里带来的一个大铁灯盏装满了油,坐在太公旁边,拿出文章来念。太公睡不着,夜里要吐痰、吃茶,一直到四更鼓,他就读到四更鼓。大公叫一声,就在跟前。太公夜里要出恭,从前没人服侍,就要忍到天亮。今番有儿子在旁伺候,夜里要出就出。晚饭也放心多吃几口。匡超人每夜四鼓才睡,只睡一个更头,便要起来杀猪、磨豆腐。知

  过了四五日,他哥在集上回家的早,集上带了一个小鸡子,在嫂子房里煮着,又买了一壶酒,要替兄弟接风。说道:“这事不必告诉老爹罢。”匡超人不肯,把鸡先盛了一碗送与父母,剩下的兄弟两人在堂里吃着。恰好三房的阿叔过来催房子,匡超人丢下酒,向阿叔作揖下跪。阿叔道:“好呀!老二回来了。穿的恁厚厚敦敦的棉袄,又在外边学得恁知礼,会打躬作揖。”匡超人道:“我到家几日,事忙,还不曾来看得阿叔,就请坐下吃杯便酒罢。”阿叔坐下,吃了几杯酒,便提到出房子的话.匡超人道:“阿叔莫要性急。放着弟兄两人在此,怎敢白赖阿叔的房子住!就是没钱典房子,租也租两间出去住了,把房子让阿叔。只是而今我父亲病着。人家说,病人移了床,不得就好。如今我弟兄着急请先生替父亲医,若是父亲好了,作速的让房子与阿叔。就算父亲是长病不得就好,我们也说不得料理寻房子搬去。只管占着阿叔的,不但阿叔要催,就是我父母两个老人家,住的也不安。”阿叔见他这番话说的中听,又婉委,又爽快,倒也没的说了。只说道:“一个自家人,不是我只管要来催,因为要一总拆了修理。既是你恁说,再耽带些日子罢。”匡超人道:“多谢阿叔!阿叔但请放心,这事也不得过迟。”那阿叔应诺了要去。他哥道:“阿叔再吃一杯酒。”阿叔道:“我不吃了。”便辞了过去。知

  自此以后,匡超人的肉和豆腐,都卖得生意又燥。不到日中就卖完了,把钱拿来家,伴着父亲。算计那日赚的钱多,便在集上买个鸡鸭或是鱼,来家与父亲吃饭。因太公是个痰症,不十分宜吃大荤,所以要买这些东西。或是猪腰子,或是猪肚子,倒也不断。医药是不消说。太公日子过得称心,每日每夜出恭小解,都是儿子照顾定了。出恭一定是匡超人跪在跟前,把腿捧在肩头上。太公的病,渐渐好了许多,也和两个儿子商议要寻房子搬家。倒是匡超人说:“父亲的病才好些,索性等再好几分。扶着起来走得,再搬家也不迟。”那边人来催,都是匡超人支吾过去。这匡超人精神最足:早半日做生意,夜晚伴父亲、念文章,辛苦已极;中上得闲,还溜到门首,同邻居们下象棋。古

  那日,正是早饭过后。他看着太公吃了饭,出门无事,正和一个本家放牛的在打稻场上,将一个稻箩翻过来做了桌子,放着一个象棋盘对着。只见一个白胡老者,背剪着手来看。看了半日,在旁边说道:“喂!老兄这一盘输了!”匡超人抬头一看,认得便是本村大柳庄保正潘老爹,因立起身来叫了他一声,作了个揖。潘保正道:“我道是谁?方才几乎不认得了。你是匡太公家匡二相公。你从前年出门,是几时回来了的?你老爹病在家里!”匡超人道:“不瞒老爹说,我来家已是有半年了。因为无事,不敢来上门上户惊动老爹。我家父病在床上,近来也略觉好些。多谢老爹记念!请老爹到舍下奉茶。”潘保正道:“不消取扰。”因走近前,替他把帽子升一升,又拿他的手来细细看了,说道:“二相公,不是我奉承你。我自小学得些麻衣神相法,你这骨格是个贵相,将来只到二十七八岁,就交上好的运气,妻、财、子、禄,都是有的。现今印堂颜色有些发黄,不日就有个贵人星照命。”又把耳朵边捎着看看,道:“却也还有个虚惊,不大碍事。此后运气,一年好似一年哩!”匡超人道:“老爹,我做这小生意,只望着不折了本,每日寻得几个钱,养活父母,便谢天地菩萨了。那里想甚么富贵轮到我身上?”潘保正摇手道:“不相干,这样事那用是你做的?”说罢,各自散了。知

  三房里催出房子,一日紧似一日。匡超人支吾不过,只得同他硬撑了几句。那里急了,发狠说:“过三日再不出,叫人来摘门下瓦!”匡超人心里着急,又不肯向父亲说出。过了三日,天色晚了,正伏侍太公出了恭起来。太公睡下,他把那铁灯盏点在旁边念文章。忽然听得门外一声响亮,有几十人声一齐吆喝起来。他心里疑惑是三房里叫多少人来下瓦摘门。顷刻,几百人声一齐喊起,一派红光,把窗纸照得通红。他叫一声:“不好了!”忙开出去看,原来是本村失火。一家人一齐跑出来说道:“不好了!快些搬!”他哥睡的梦梦铳铳,扒了起来,只顾得他一副上集的担子。担子里面的东西又零碎:芝麻糖、豆腐干、腐皮、泥人、小孩子吹的箫、打的叮当、女人戴的锡簪子,挝着了这一件,掉了那一件。那糖和泥人,断的断了,碎的碎了,弄了一身臭汗,才一总捧起来朝外跑。那火头已是望见有丈把高,一个一个的火团子往天井里滚。嫂子抢了一包被褥、衣裳、鞋脚抱着,哭哭啼啼,反往后走。老奶奶吓得两脚软了,一步也挪不动。那火光照耀得四处通红,两边喊声大震。匡超人想,别的都不打紧,忙进房去,抢了一床被在手内,从床上把太公扶起,背在身上,把两只手搂得紧紧的。且不顾母亲,把太公背在门外空处坐着。又飞跑进来,一把拉了嫂子,指与他门外走。又把母亲扶了,背在身上。才得出门,那时火已到门口,几乎没有出路。匡超人道:“好了!父母都救出来了!”且在空地下把太公放了睡下,用被盖好。母亲和嫂子坐在跟前。再寻他哥时,已不知吓的躲在那里去了。斋

  那火轰轰烈烈,哔哔噗噗,一派红光,如金龙乱舞。乡间失火,又不知救法,水次又远,足足烧了半夜,方才渐渐熄了。稻场上都是烟煤,兀自有焰腾腾的火气。一村人家房子都烧成空地。古

  匡超人没奈何,无处存身。望见庄南头,大路上一个和尚庵,且把太公背到庵里。叫嫂子扶着母亲,一步一挨,挨到用门口。和尚出来问了,不肯收留,说道:“本村失了火,凡被烧的都没有房子住。一个个搬到我这庵里时,再盖两进屋也住不下。况且你又有个病人,那里方便呢?”只见庵内走出一个老翁来,定睛看时,不是别人,就是潘保正。匡超人上前作了揖,如此这般,被了回禄。潘保正道:“匡二相公,原来昨晚的火,你家也在内!可怜!”匡超人又把要借和尚庵住和尚不肯的话,说了一遍。潘保正道:“师父,你不知道,匡太公是我们村上有名的忠厚人。况且这小二相公好个相貌,将来一定发达。你出家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权借一间屋,与他住两天,他自然就搬了去。香钱我送与你。”和尚听见保正老爹吩咐,不敢违拗,才请他一家进去,让出一间房子来。匡超人把太公背进庵里去睡下。潘保正进来问候太公,太公谢了保正。和尚烧了一壶茶来与众位吃。保正回家去了,一会又送了些饭和粟来与他压惊。直到下午,他哥才寻了来,反怪兄弟不帮他抢东西。匡超人见不是事,托保正就在庵旁大路口替他租了间半屋,搬去住下。主

  幸得那晚原不曾睡下,本钱还带在身边,依旧杀猪、磨豆腐过日子。晚间点灯念文章。太公却因着了这一吓,病更添得重了。匡超人虽是忧愁,读书还不歇。古

  那日,读到二更多天,正读得高兴,忽听窗外锣响,许多火把簇拥着一乘官轿过去,后面马蹄一片声音。自然是本县知县过,他也不曾住声。由着他过去了。不想这知县,这一晚就在庄上住。下了公馆,心中叹息:“这样乡村地面,夜深时分还有人苦功读书,实为可敬!只不知这人是秀才,是童生。何不传保正来问一问?”当下传了潘保正来,问道:“庄南头庙门旁那一家,夜里念文章的,是个甚么人?”保正知道就是匡家,悉把如此这般:“被火烧了,租在这里住。这念文章的,是他第二个儿子匡迥,每日念到三四更鼓。不是个秀才,也不是个童生,只是个小本生意人。”知县听罢惨然,吩咐道:“我这里发一个帖子,你明日拿出去,致意这匡迥,说我此时也不便约他来会。现今考试在即,叫他报名来应考。如果文章会做,我提拔他。”保正领命下来。主

  次日清早,知县进城回衙去了。保正叩送了回来,飞跑走到匡家敲开了门,说道:“恭喜!”匡超人间道:“何事?”保正帽子里取出一个单帖来递与他,上写:“侍生李本瑛拜。”匡超人看见是本县主的帖子,吓了一跳,忙问:“老爹,这帖是拜那个的?”保正悉把如此这般:“老爷在你这里过,听见你念文章,传我去问。我就说你如此穷苦,如何行孝,都惠明了老爷。老爷发这帖子与你,说不日考校,叫你去应考。是要抬举你的意思。我前日说你气色好,主有个贵人星照命,今日何如?”匡超人喜从天降,捧了这个帖子,去向父亲说了。太公也欢喜。到晚,他哥回来看见帖子,又把这话向他哥说了。他哥不肯信。主

  过了几天时,县里果然出告示考童生。匡超人买卷子去应考。考过了,发出团案来,取了。古

  复试,匡超人又买卷伺候。知县坐了堂,头一个点名就是他。知县叫住道:“你今年多少年纪了?”匡趁人道:“童生今年二十二岁。”知县道:“你文字是会做的。这回复试更要用心,我少不得照顾你!”匡超人磕头谢了,领卷下去。复试过两次,出了长案,竟取了第一名案首,报到乡里去。匡超人拿手本上来谢。知县传进宅门去见了,问其家里这些苦楚,便封出二两银子来送他:“这是我分俸些须,你拿去奉养父母。到家开发奋加意用功,府考、院考的时候,你再来见我,我还资助你的盘费。”匡超人谢了出来,回家把银子拿与父亲,把官说的这些话告诉了一遍。太公着实感激,捧着银子在枕上望空磕头,谢了本县老爷。古

  到此时,他哥才信了。乡下眼界浅,见匡超人取了案首,县里老爷又传进去见过,也就在庄上大家约着,送过贺分到他家来。太公吩咐借间壁庵里请了一天酒。知

  这时残冬已过。开印后宗师按临温州。匡超人叩辞别知县。知县又送了二两银子。他到府,府考过。接着院考。考了出来,恰好知县上辕门见学道,在学道前下了一跪,说:“卑职这取的案首匡迥是孤寒之士,且是孝子。”就把他行孝的事细细说了。学道道:“‘士先器识而后辞章。’果然内行克敦,文辞都是末艺。但昨看匡迥的文字,理法虽略有未清,才气是极好的。贵县请回,领教便了。”只因这一番,有分教:婚姻缔就,孝便衰于二亲;科第取来,心只系乎两榜。未知匡超人这一考得进学否,且听下回分解。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