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池吴清逢爱爱
朱文灯下逢刘倩,师厚燕山遇故人。
隔断死生终不底,人间最切是深情。
话说大唐中和年间,博陵有个才子,姓崔名护,生得风流俊雅,才貌无双。
偶遇春榜动,选场开,收拾琴剑书籍,前往长安应举。时当暮春,崔生暂离旅舍,往城南郊外游赏,但觉口燥咽干,唇焦鼻热。一来走得急,那时候也有些热了。
这崔生只为口渴,又无溪涧取水。只见一个去处:的的桃红似火,依依绿柳如烟。竹篱茅舍,黄土壁,白板扉,啤啤犬吠桃源中,两两黄鹂鸣翠柳。
崔生去叩门,觅一口水。立了半日,不见一人出来。正无计结,忽听得门内笑声,崔生鹰觑鹘望,去门缝里一瞧,元来那笑的,却是一个女孩儿,约有十六岁。那女儿出来开门,崔生见了,口一发燥,咽一发干,唇一发焦,鼻一发热。
连忙叉手向前道:“小娘子拜揖。”那女儿回个娇娇滴滴的万福道:“官人宠顾茅舍,有何见谕?”崔生道:“卑人博陵崔护,别无甚事,只囵走远气喘,敢求勺水解渴则个。”女子听罢,并无言语。疾忙进去,用纤纤玉手捧着磁匝,盛半匝茶,递与崔生。崔生接过,呷入口,透心也似凉,好爽利!只得谢了自回。想着功名,自去赴眩谁想时运未到,金榜无名,离了长安,匆匆回乡去了。
倏忽一年,又遇开科,崔生又起身赴试。追忆故人,且把试事权时落后,急往城南。一路上东观西望,只怕错认了女儿住处。顷刻到门前,依旧桃红柳绿,犬吠茸啼。崔生至门,见寂寞无人,心中疑惑。还去门缝里瞧时,不闻人声。徘徊半晌,去白板扉上题囚句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题罢自回。明日放心不下,又去探看,忽见门儿呀地开了,走出一个人来。生得:须眉皓白,鬓发稀疏。身披白布道袍,手执斑竹枚杖。堪为四皓商山客,做得冶溪执钓人。
那老儿对崔生道:“君非崔护么?”崔生道:“丈人拜揖,卑人是也,不知丈人何以见识?”那者儿道:“君杀我女儿,怎生不识?”惊得崔护面色如上,道:“卑人未尝到老丈宅中,何出此言?”老儿道:“我女儿去岁独自在家,遇你来觅水。去后昏昏如醉,不离床席。昨日忽说道:‘去年今日曾遇崔郎,今日想必来也。,走到门前,望了一口,不见。转身抬头,忽见白板扉上诗,长哭一声,瞥然倒地。老汉扶入房中,一夜不醒。早问忽然开眼道:‘崔郎来了,爹爹好去迎接。,今君果至,岂非前定?且清进去一看。”谁想崔生入得门来,里面哭了一声。仔细看时,女儿死了。老儿道:“郎君今番真个偿命!”崔生此时,又惊又痛,便走到床前,坐在女儿头边,轻轻放起女儿的头,伸直了自家腿,将女儿的头放在腿上,亲着女儿的脸道:“小娘子,崔护在此!”顷刻间那女儿三魂再至,七魄重生,须臾就走起来。老儿十分欢喜,就赔妆查,招赘崔生为婿。后来崔生发迹为官,夫妻一“世团圆,正是:月缺再圆,镜离再合。花落再开,人死再活。
为甚今日说这段话?这个便是死中得活。有一个多情的女儿,没兴遇着个子弟不能成就,于折了性命,反作成别人洞房花烛。正是: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说这女儿遇着的子弟,却是宋朝东京开封府有一员外,姓吴名子虚。平生是个真实的人,止生得一个儿子,名唤吴清。正是爱子娇痴,独儿得惜。那吴员外爱惜儿子,一日也不肯放出门。那儿子却是风流博浪的人,专要结识朋友,觅柳寻花。忽一日,有两个朋友来望,却是金枝玉叶,风子龙孙,是宗室赵八节使之子。兄弟二人,大的讳应之,小的讳茂之,都是使钱的勤儿。两个叫院子通报。吴小员外出来迎接,分宾而坐。献茶毕。问道:“幸蒙恩降,不知有何使令?”
二人道:“即今清明时候,金明池上士女喧阅,游人如蚁。欲同足下一游,尊意如何?”小员外大喜道:“蒙二兄不弃寒贱,当得奉陪。”小员外便教童儿挑了酒樽食墨,备三匹马,与两个同去。迄迟早到金明池。陶谷学士有首诗道:
万座星歌醉后醒,绕池罗幕翠烟生。
云藏宫殿九重碧,日照乾坤五色明。
波面画桥天上落,岸边游客鉴中行。
驾来将幸龙舟宴,花外风传万岁声。
三人绕池游玩,但见:
桃红似锦,柳绿如烟。花间粉蝶双双,枝上黄鹂两两。踏青士女纷纷至,赏玩游人队队来。
三人就空处饮了一回酒。吴小员外道:“今日天气甚佳,只可惜少个情酒的人儿。”二赵道:“酒已足矣,不如闲步消遣,观看士女游人,强似呆坐。”三人挽手同行,刚动脚不多步,忽闻得一阵香风,绝似回兰香,又带些脂粉气。吴小员外迎这阵香风上去,忽见一簇妇女,如百花斗彩,万卉争妍。内中一位小娘子,刚财五六岁模样,身穿杏黄衫子。生得如何?
眼横秋水,眉拂春山,发似云堆,足如莲蕊。两颗樱桃分素口,一技杨柳斗纤腰。未领略遍体温香,早已睹十分丰韵。
吴小员外看见,不觉遍体苏麻,急欲捱身上前。却被赵家两兄弟拖回,道:“良家女予,不可调戏。恐耳目甚多,惹祸招非/小员外虽然依允,却似勾去了魂灵一般。那小娘子随着众女娘自去了。小员外与二赵相别自回,一夜不睡,道:“好个十相具足的小娘于,恨不曾访问他居止姓名。若访问得明白,央媒说合,或有三分侥幸。”次日,放心不下,换了一身整齐衣服,又约了二赵,在金明池上寻昨日小娘子踪迹:分明昔日阳台路,不见当时行雨人。
吴小员外在游人中往来寻趁,不见昨日这位小娘子,心中闷闷不悦。赵大哥道:“足下情怀少乐,想寻春之兴未遂。此间酒肆中,多有当笆少妇。愚弟兄陪足下一行,倘有看得上限的,沽饮三杯,也当春风一度,如何?”小员外道:“这些老妓夙娼,残花败柳,学生平日都不在意。”赵二哥道:“街北第五家,小小一一个酒肆,到也精雅。内中有个量酒的女儿,大有姿色,年纪也只好二八,只是不常出来。”小员外欣然道:“烦相引一看。”三人移步街北,果见一个小酒店,外边花竹扶疏,里面杯盘罗列。赵二哥指道:“此家就是。”
三人人得门来,悄无人声。不免唤一声:“有人么?有人么?须臾之间,似有如无,觉得娇娇媚媚,妖妖烧挠,走一个十五六岁花朵般多情女儿出来。那三个子弟见了女儿,齐齐的三头对地,六臂向身,唱个喏道:“小娘子拜揖。”那多情的女儿见了三个子弟。一点春心动了,按捺不下,一双脚儿出来了,则是麻麻地进去不得。紧挨着三个子弟坐地,便教迎儿取酒来。那四个可知道喜!四口儿并来,没一百岁。方才举得一杯,忽听得驴儿蹄响,车儿轮响,却是女儿的父母上坟回来。三人败兴而返。
迄逛春色调残,胜游难再,只是思忆之心,形于梦添。转眼又是一年。三个子弟不约而同,再寻;日的。顷刻已到,但见门户萧然,当问的人不知何在。三人少歇一歇问信,则见那;日日老儿和婆子走将出来。三人道:“丈人拜揖。有酒打一角来。 便问:“丈人,去年到此见个小娘于量酒,今日如何不见?”那老儿听了,籁地两行泪下:“复官人,老汉姓卢名荣。官人见那量酒的就是老拙女儿,小名爱爱。去年今日合家去上坟,不知何处来三个轻薄厮儿,和他吃酒,见我回来散了,中间别事不知。老拙两个薄薄罪过他两句言语,不想女儿性重,顿然倡快,不吃饮食,数日而死。这屋后小丘,便是女儿的坟。”说罢,又簌簌地泪下。三人嘴口不敢再问,连忙还了酒钱,三个马儿连着,一路伤感不已,回头顾盼,泪下沾襟,怎生放心得下!正是:夜深喧暂息,池台惟月明,无因驻清景,日出事还生。
那三个正行之际,恍馏见一妇人,素罗罩首,红帕当胸,颤颤摇摇,半前半却,觑着三个,低声万福。那三个如醉如痴,罔知所措。道他是鬼,又衣裳有缝,地下有影;道是梦里,自家掐着又疼。只见那妇人道:“官人认得奴家?即去岁金明池上人也。官人今日到奴家相望,爹妈诈言我死,虚堆个十坟,待瞒过官人们。奴家思想前生有缘,幸得相遇。如今搬在城里一个曲巷小楼,且是潇洒。倘不弃嫌,屈尊一顾。”三人下马齐行。瞬息之间,便到一个去处。人得门来,但见:小楼连苑,斗帐藏春。低糟浅映红帘,曲阁这开锦帐。半明半暗,人居掩映之中;万绿万红,春满风光之内。
上得楼儿,那女儿便叫,“迎儿,安排酒来,与三个姐夫贺喜。无移时,酒到痛饮。那女儿所事熟滑,唱一个娇滴滴的曲儿,舞一个妖媚媚的破儿,挡一个紧飕飕的筝儿,道一个甜甜嫩嫩的千岁儿。那弟兄两个饮散,相别去了。吴小员外回身转手,搭定女儿香肩,搂定女儿细腰,捏定女儿纤手,醉眼亿斜,只道楼儿便是床上,火急做了一班半点儿事。端的是:春衫脱下,绣被铺开;酥胸露一朵雪梅,纤足启两弯新月。未开桃蕊,怎禁他浪蝶深偷;半折花心,忍不住狂蜂恣采。时然粉汗,微喘相偎。
睡到天明,起来梳洗,吃些早饭,两口儿絮絮叨叨,不肯放手。吴小员外焚香设誓,啮臂为盟,那女儿方才掩着脸,笑了进去。
吴小员外自一路闷闷回家,见了爹妈。道:“我儿,昨夜宿于何处?教我一夜不睡。乱梦颠倒。”小员外道:“告爹妈,儿为两个朋友是皇亲国戚,要我陪宿,不免依他。”爹妈见说是皇亲,又曾来望,便不疑他。谁想情之所钟,解释不得。有诗为证:
铲平荆林盖楼台,搂上星歌鼎沸开。
欢笑未终离别起,从前荆棘又生来。
那小员外与女儿两情厮投,好说得着。可知哩,笋芽儿般后生,遇着花朵儿女娘,又是芳春时候,正是:佳人窈窕当春色,才子风流正少年。
小员外员为情牵意惹,不隔两日,少不得去伴女儿一宵。只一件,但见女儿时,自家觉得精神百倍,容貌胜常;才到家便颜色樵淬,形容枯槁,渐渐有如鬼质,看看不似人形。饮食不思,药饵不进。父母见儿如此,父子情深,顾不得朋友之道,也顾不得皇亲国戚,便去请赵公子兄弟二人来,告道:“不知二兄日前带我豚儿何处非为?今已害得病深。若是医得好,一句也不敢言,万一有些不测,不免击鼓诉冤,那时也怪老汉不得。”那兄弟二人听罢,切切偶语:“我们虽是金枝玉叶,争奈法度极严:若子弟贤的,一般如凡人叙用;若有些争差的,罪责却也不校万一被这老子告发时,毕竟于我不利。”疾忙回言:“丈人,贤嗣之疾,本不由我弟兄。”遂将金明池酒店上遇见花枝般多情女儿始未叙了一遍。老儿大惊,道:“如此说,我儿着鬼了!二位有何良计可以相救?”二人道:“有个皇甫真人,他有斩妖符剑,除非请他来施设,退了这邪鬼,方保无恙。”老儿拜谢道:“全在二位身上。”二人回身就去。却是:青龙共白虎同行,吉凶事会然未保。
两个上了路,远远到一山中,白云深处,见一茅庵:黄茅盖屋,白石垒墙。阴阴松瞑鹤飞回,小小池晴龟出曝。早柳碧梧夹路,玄猿白鹤迎门。
顷刻间庵里走出个道童来,道:“二位莫不是寻师父救人么?”二人道:“便是,相烦通报则个。”道童道:“若是别患,俺师父不去,只割情欲之妖。却为甚的?情能生人,亦能死人。生是道家之心,死是道家之忌。”二人道:“正要割情欲之妖,救人之死。”小童急去,请出皇甫真人。真人见道童已说过了,“吾可一去。”迄逞同到吴员外家。才到门首,便道:“这家彼妖气罩定,却有生气相临。”却好小员外出见,真人吃了一惊,道:干鬼气深了!九死一生,只有一路可救。”惊得老夫妻都来跪告真人:“俯垂法术,救俺一家性命!”真人道:“你依吾说,急往西方三百里外避之。若到所在,这鬼必然先到。倘若满了一百二十日,这鬼不去,员外拼着一命,不可救治矣!”员外应允。 备素斋,请皇甫真人斋罢,相别自去。者员外速教收拾担仗,往西京河南府去避死,正是:曾观前定录,生死不由人。
小员外请两个赵公子相伴同行。沿路去时,由你登山涉岭,过涧渡桥,闲中闹处,有伴无人,但小员外吃食,女儿在旁供菜;员外临睡,女儿在傍解衣;若员外登厕,女儿拿着衣服。处处莫避,在在难离。不觉在洛阳几日。
忽然一日屈指算时,却好一百二十日,如何是好?那两个赵公子和从人守着小员外,请到酒楼散闷,又愁又怕,都阁不住泪汪汪地,又怕小员外看见,急急拭了J、员外目睁口呆,罔知所措。正低了头倚着栏于,恰好黄甫真人骑个驴儿过来。赵公子看见了,慌忙下楼,当街拜下,扯住真人,求其救度。吴清从人都一齐跪下拜求。真人便就酒楼上结起法坛,焚香步罡,口中念念有词。行持了毕,把一口宝剑递与小员外道:“员外本当今日死。且将这剑去,到晚紧闭了门。
黄昏之际,定来敲门。休问是谁,速把剑斩之。若是有幸,斩得那鬼。员外便活;若不幸误伤了人,员外只得纳死。总然一死,还有可脱之理。”分付罢,真人自骑驴去了。“小员外得了剑,巴到晚间,闭了门。渐次黄昏,只听得剥啄之声。员外不露声息,悄然开门,便把剑所下,觉得随手倒地。员外又惊又喜,心窝里突突地跳,连叫:“快点灯来!”众人点灯来照,连店主人都来看。不看犹可,看时众人都吃了一大惊:分开,‘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
店主人认得砍倒的尸首,却是店里奔走的小厮阿寿,十五岁了。因往街上登东,关在门外,故此敲门,恰好被剑砍坏了。当时店中嚷动,地方来见了人命事,便将小员外缚了。两个赵公子也被缚了。等待来朝,将一行人解到河南府。
大尹听得是杀人公事,看了辞状,即送狱司勘问。吴清将皇甫真人斩妖事,备细说了。狱司道:“这是荒唐之言。见在杀死小厮,真正人命,如何抵释!”喝教手下用刑。却得跟随小员外的在衙门中使透了银子。狱卒禀首:“吴清久病未痊,受刑不起。那两个宗室,止是于连小犯。”狱官借水推船,权把吴清收监,候病痊再审,二赵取保在外。一面着地方将棺木安放尸首,听候堂上吊验,斩妖剑作凶器驻库。
却说吴小员外是夜在狱中垂泪叹道:“爹娘止生得我一人,从小寸步不离,何期今日死于他乡!早知左右是死,背井离乡,着甚么来!”又叹道:“小娘子呵,只道生前相爱,谁知死后缠绵。恩变成仇,害得我骨肉分离,死无葬身之地。我好苦也!我好恨也!”嗟怨了半夜,不觉睡去。梦见那花枝般多情的女儿,妖妖烧烧走近前来,深深道个万福道:“小员外休得怅恨奴家。奴自身亡之后,感大元夫人空中经过,怜奴无罪早夭,授以太阴炼形之术,以此元形不损,且得游行世上。感员外隔年垂念,因而冒耻相从;亦是前缘宿分,合有一百二十日夫妻。今已完满,奴自当去。前夜特来奉别,不意员外起其恶意,将剑砍奴。今日受一夜牢狱之苦,以此相报。阿寿小厮,自在东门外古墓之中,只教官府复验尸首,便得脱罪。奴又与上元夫人求得玉雪丹二粒,员外试服一粒,管取百病消除,元神复旧。又一粒员外谨藏之,他日成就员外一段佳姻,以报一百二十日夫妻之恩。”说罢,出药二粒,如鸡董般,其色正红,分明是两粒火珠。那女儿将一粒纳于小员外袖内,一粒纳于口中,叫声:“奴去也!还乡之日,千万到奴家荒坟一·顾,也表员外不忘故;日之情。”
小员外再欲叩问详细,忽闻钟声那耳,惊醒将来。口中觉有异香,腹里一似火团展转,汗流如雨。巴到天明,汗止,身子顿觉健旺,摸摸袖内,一粒金丹尚在,宛如梦中所见。小员外隐下余情,只将女鬼托梦说阿寿小厮见在,请复验尸首,便知真假。狱司禀过大尹。开棺检视,原来是旧筒帚一一把,并无他物。寻到东门外古墓,那阿寿小厮如醉梦相似,睡于破石梆之内。众人把姜汤灌醒,问他如何到此用M、厮一毫不知。狱司带那小厮井茗帚到大尹面前,教店主人来认,实是阿寿未死,方知女鬼的做作。大尹即将众人赶出。皇甫真人已知斩妖剑不灵,自去入山修道去了。二赵接得吴小员外,连称恭喜。酒店主人也来谢罪。三人别了主人家,领着仆从,欢欢喜喜回开封府来。
离城还有五十余里,是个大镇,权歇马上店,打中火。只见问壁一个大户人家门首,贴一张招医榜文:本宅有爱女患病垂危,人不能识。倘有四方明医,善能治疗者,奉谢青蚊十万,花红羊酒奉迎,决不虚示。
吴小员外看了榜文,问店小二道:“问壁何宅?患的是甚病,没人识得?”小二道:“此地名诸家庄。间壁住的,就是诸老员外,生得如花似玉一位小娘子,年方一十六岁。若干人来求他,老员外不肯轻许。一月之间,忽染一病,发狂檐语,不思饮食,许多太医下药,病只有增无减。好一主大财乡,没人有福承受得。可惜好个小娘子,世间难遇。如今看看欲死,老夫妻两口儿昼夜啼哭,只祈神拜佛。做好事保福,也不知费了若干钱钞了。”小员外听说心中暗喜,道:“小二哥,烦你做个媒,我要娶这小娘于为妻。”小二道:“小娘子一生九死,官人便要讲亲,也待病痊。”小员外道:“我会医的是狂玻不愿受谢,只要许下成婚,手到病除。”
小二道:“官人请坐,小人即时传语。”
须臾之间,只见小二同着诸公到店中来,与三人相见了。问道:“那一位先生善医?”二赵举手道:“这位吴小员外。”褚公道:“先生若医得小女病痊,帖上所言,毫厘不敢有负。”吴小员外道:“学生姓吴名清,本府城内大街居祝父母在堂,薄有家私,岂希罕万钱之赠。但学生年方二十,尚未婚配。久慕宅上小娘子容德俱全,倘蒙许谐秦晋,自当勉效卢扁。”二赵在傍,又帮衬许多好言,夸吴氏名门富室,又夸小员外做人忠厚。诸公爱女之心,无所不至,不由他不应承不。 便道:“若果然医得小女好时,老汉赔薄薄妆查,送至府上成婚。”吴清向二赵道:“就烦二兄为媒,不可退悔!”褚公道:“岂敢!”当下褚公连三位都请到家中,设宴款待。吴清性急,就教老员外:“引进令爱房中,看病下药。”褚公先行,吴清随后。也是缘分当然,吴小员外进门时,那女儿就不狂了。吴小员外假要看脉,养娘将罗筛半揭,帏中但闻金训索琅的一声,舒出削玉团冰的一只纤手来。正是:未识半面花容,先见一双玉腕。
小员外将两手脉俱已看过,见神见鬼的道:“此病乃邪魅所侵,非学生不能治也。”遂取所存玉雪丹一粒,以新汲井花水,令其送下。那女子顿觉神清气爽,病体脱然,褚公感谢不荆是日三人在褚家庄欢饮。至夜,褚公留宿于书斋之中。次日,又安排早酒相请。二赵道:“扰过就告辞了,只是吴小员外烟事,不可失信。”褚公道:“小女蒙活命之恩,岂敢背恩忘义,所谕敢不如命!”小员外就拜谢了岳丈。褚公备礼相送,为程仪之敬。三人一无所受:作别还家。
吴老员外见儿子病好回来,欢喜自不必说。二赵又将婚姻一事说了,老员外十分之美,少不得择日行聘。六礼既毕,诸公备千金嫁装,亲送女儿过门成亲。吴小员外在花烛之下,看了新妇,吃了一惊:好似初次在金明池上相逢这个穿杏黄衫的美女。过了三朝半月,夫妇厮熟了。吴小员外叩问妻子,去年清明前二日,果系探亲人城,身穿杏黄衫,曾到金明池上游玩。正是人有所愿,天必从之。那褚家女子小名,也唤做爱爱。
吴小员外一日对赵氏兄弟说知此事,二赵各各称奇:“此段姻缘乃卢女成就,不可忘其功也。”吴小员外即日到金明池北卢家店中,述其女儿之事,献上金帛,拜认卢荣老夫妇为岳父母,求得开坟一见,愿买棺改葬。卢公是市井小人,得员外认亲,无有不从。小员外央阴阳生择了吉日,先用三牲祭礼浇奠,然后启土开棺。那爱爱小娘子面色如生,香泽不散,乃知太阴炼形之术所致。吴小员外叹羡了一回。改葬已毕,请高僧广做法事七昼夜。其夜又梦爱爱来谢,自此踪影遂绝。后吴小员外与褚爱爱百年谐老。卢公夫妇亦赖小员外送终,此小员外之厚德也。有诗为证:
金明池畔逢双美,了却人间生死缘。
世上有情皆似此,分明火宅现金莲。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