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籍
  2. 初刻拍案惊奇
  3. 卷七

卷七

翻译 原文

  唐明皇好道集奇人 武惠妃崇禅斗异法

  诗曰:

  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

  若逢山下鬼,环上系罗衣。

  这一首诗,乃是唐朝玄宗皇帝时节一个道人李遐周所题。那李遐周是一个有道术的,开元年间,玄宗召入禁中,后来出住玄都观内。天宝末年,安禄山豪横,远近忧之:玄宗不悟,宠信反深。一日,遐周隐遁而去,不知所往,但见所居壁上,题诗如此如此。时人莫晓其意,直至禄山反叛,玄宗幸蜀,六军变乱,贵妃缢死,乃有应验。后人方解云:“燕市人皆去”者,说禄山尽起燕蓟之人为兵也。“函关马不归”者,大将哥舒潼关大败,匹马不还也。“若逢山下鬼”者,“山下鬼”是“嵬”字,蜀中有“马嵬驿”也。“环上系罗衣”者,贵妃小字玉环,马嵬驿时,高力士以罗巾缢之也。道家能前知如此。盖因玄宗是孔升真人转世,所以一心好道,一时有道术的,如张果、叶法善、罗公远诸仙众异人皆来聚会。往来禁内,各显神通,不一而足。那李遐周区区算术小数,不在话下。

  且说张果,是帝尧时一个侍中。得了胎息之道,可以累日不食,不知多少年岁。直到唐玄宗朝,隐于恒州中条山中。出入常乘一个白驴,日行数万里。到了所在,住了脚,便把这驴似纸一般折叠起来,其厚也只比张纸,放在巾箱里面。若要骑时,把水一噀,即便成驴。至今人说八仙有张果老骑驴,正谓此也。

  开元二十三年,玄宗闻其名,差一个通事舍人,姓裴名晤,驰驿到恒州来迎。那裴晤到得中条山中,看见张果齿落发白,一个掐搜老叟,有些嫌他,末免气质傲慢。张果早已知道,与裴晤行礼方毕,忽然一交跌去,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已自命绝了。裴晤看了忙道:“不争你死了,我这圣旨却如何回话?”又转想道:“闻道神仙专要试人,或者不是真死也不见得,我有道理。”便焚起一炉香来,对着死尸跪了,致心念诵,把天子特差求道之意,宣扬一遍。只见张果渐渐醒转来,那裴晤被他这一惊,晓得有些古怪,不敢相逼,星夜驰驿,把上项事奏过天子。玄宗愈加奇异,道裴晤不了事,另命中书舍人徐峤赍了玺书,安车奉迎。那徐峤小心谨慎,张果便随峤到东都,于集贤院安置行李,乘轿入宫。见玄宗。玄宗见是个老者,便问道:“先生既已得道,何故齿发哀朽如此?”张果道:“衰朽之年,学道未得,故见此形相。可羞!可羞!今陛下见问,莫若把齿发尽去了还好。”说罢,就御前把须发一顿捋拔干净。又捏了拳头,把口里乱敲,将几个半残不完的零星牙齿,逐个敲落,满口血出。玄宗大惊道:“先生何故如此?且出去歇息一会。”张果出来了,玄宗想道:“这老儿古怪。”即时传命召来。只见张果摇摇摆摆走将来,面貌虽是先前的,却是一头纯黑头发,须髯如漆,雪白一口好牙齿,比少年的还好看些。玄宗大喜,留在内殿赐酒。饮过数杯,张果辞道:“老臣量浅,饮不过二升。有一弟子,可吃得一斗。”玄宗命召来。张果口中不知说些甚的,只见一个小道士在殿檐上飞下来,约有十五六年纪,且是生得标致。上前叩头,礼毕,走到张果面前打个稽首,言词清爽,礼貌周备。玄宗命坐。张果道:“不可,不可。弟子当侍立。”小道士遵师言,鞠躬旁站。玄宗愈看愈喜,便叫斟酒赐他,杯杯满,盏盏干,饮勾一斗,弟子并不推辞。张果便起身替他辞道:“不可更赐,他加不得了。若过了度,必有失处,惹得龙颜一笑。”玄宗道:“便大醉何妨?恕卿无罪。”立起身来,手持一玉觥,满斟了,将到口边逼他。刚下口,只见酒从头顶涌出,把一个小道士冠儿涌得歪在头上,跌了下来。道士去拾时,脚步跟跄,连身子也跌倒了,玄宗及在旁嫔御,一齐笑将起来。仔细一看,不见了小道士,止有一个金榼在地,满盛着酒。细验这榼,却是集贤院中之物,一榼止盛一斗。玄宗大奇。

  明日要出咸阳打猎,就请张果同去一看。合围既罢,前驱擒得大角鹿一只,将忖庖厨烹宰。张果见了道:“不可杀!不可杀!此是仙鹿,已满千岁。昔时汉武帝元狩五年,在上林游猎,臣曾侍从,生获此鹿。后来不忍杀,舍放了。”玄宗笑道:“鹿甚多矣,焉知即此鹿?且时迁代变,前鹿岂能保猎人不擒过,留到今日?”张果道:“武帝舍鹿之时,将铜牌一片,扎在左角下为记,试看有此否?”玄宗命人验看,在左角下果得铜牌,有二寸长短,两行小字,已模糊黑暗,辨不出了。玄宗才信。就问道:“元狩五年,是何甲子?到今多少年代了?”张果道:“元狩五年,岁在癸亥。武帝始开昆明池,到今甲戌岁,八百五十二年矣。”玄宗命宣太史官相推长历,果然不差。于是晓得张果是千来岁的人,群臣无不钦服。

  一日,秘书监王回质、太常少卿萧华两人同往集贤院拜访,张果迎着坐下,忽然笑对二人道:“人生娶妇,娶了个公主,好不怕人!”两人见他说得没头脑,两两相看,不解其意。正说之间,只见外边传呼:“有诏书到!”张果命人忙排香案等着。原来玄宗有个女儿,叫做玉真公主,从小好道,不曾下降于人。盖婚姻之事,民间谓之“嫁”,皇家谓之“降”;民间谓之“娶”,皇家谓之“尚”。玄宗见张果是个真仙出世,又见女儿好道,意思要把女儿下降张果,等张果尚了公主,结了仙姻仙眷,又好等女儿学他道术,可以双修成仙。计议已定,颁下诏书。中使赍了到集贤院张果处,开读已毕,张果只是哈哈大笑,不肯谢恩。中使看见王、萧二公在旁,因与他说天子要降公主的意思,叫他两个撺掇。二公方悟起初所说,便道:“仙翁早已得知,在此说过了的。”中使与二公大家相劝一番,张果只是笑不止,中使料道不成,只得去回复圣

  玄宗见张果不允亲事,心下不悦。便与高力士商量道:“我闻堇汁最毒,饮之立死。若非真仙,必是下不得口。好歹把这老头儿试一试。”时值天大雪,寒冷异常。玄宗召张果进宫,把堇汁下在酒里,叫宫人满斟暖酒,与仙翁敌寒。张果举觞便饮,立尽三卮,醇然有醉色。四顾左右,咂咂舌道:“此酒不是佳味!”打个呵欠,倒头睡下。玄宗只是瞧着不作声。过了一会,醒起来道:“古怪古怪!”袖中取出小镜子一照,只见一口牙齿都焦黑了。看见御案上有铁如意,命左右取来,将黑齿逐一击下,随收在衣带内了。取出药一包来,将少许擦在口中齿穴上,又倒头睡了。这一觉不比先前,且是睡得安稳,有一个多时辰才爬起来,满口牙齿多已生完,比先前更坚且白。玄宗越加敬异,赐号通玄先生,却是疑心他来历。

  其时有个归夜光,善能视鬼。玄宗召他来,把张果一看,夜光并不见甚么动静。又有一个邢和璞,善算。有人问他,他把算子一动,便晓得这人姓名,穷通寿夭,万不失一。玄宗一向奇他,便教道:“把张果来算算。”和璞拿了算子,拨上拨下,拨个不耐烦,竭尽心力,耳根通红,不要说算他别的,只是个寿数也算他不出。其时又有一个道士叫法善,也多奇术。玄宗便把张果来私问他。法善道:“张果出处,只有臣晓得,却说不得。”玄宗道:“何故?”法善道:“臣说了必死,故不敢说。”玄宗定要他说。法善道:“除非陛下免冠跣足救臣,臣方得活。”玄宗许诺。法善才说道:“此是混沌初分时一个白蝙蝠精。”刚说得罢,七窍流血,未知性命如何,已见四肢不举。玄宗急到张果面前,免冠跣足,自称有罪。张果看见皇帝如此,也不放在心上,慢慢的说道:“此儿多口过,不谪治他,怕败坏了天地间事。”玄宗哀请道:“此朕之意,非法善之罪,望仙翁饶恕则个。”张果方才回心转意,叫取水来,把法善一喷,法善即时复活。

  而今且说这叶法善,表字道元,先居处州松阳县,四代修道。法善弱冠时,曾游括苍、白马山,石室内遇三神人,锦衣宝冠,授以太上密旨。自是诛荡精怪,扫馘凶妖,所在救人。入京师时,武三思擅权,法善时常察听妖祥,保护中宗、相王及玄宗,大为三思所忌,流窜南海。玄宗即位,法善在海上乘白鹿,一夜到京。在玄宗朝,凡有吉凶动静,法善必预先奏闻。一日吐番遣使进宝,函封甚固。奏称:“内有机密,请陛下自开,勿使他人知之。”廷臣不知来息真伪,是何缘故,面面相觑,不敢开言。惟有法善密奏道:“此是凶函,宣令番使自开。”玄宗依奏降旨。番使领旨,不知好歹,扯起函盖,函中驽发,番使中箭而死。乃是番家见识,要害中华天子,设此暗机于函中,连番使也不知道,却被法善参透,不中暗算,反叫番使自着了道儿。

  开元初,正月元宵之夜,玄宗在上阳宫观灯。尚方匠人毛顺心,巧用心机,施逞技艺,结构彩楼三十余间,楼高一百五十尺,多是金翠珠玉镶嵌。楼下坐着,望去楼上,满楼都是些龙凤螭豹百般鸟兽之灯。一点了火,那龙凤螭豹百般鸟兽,盘旋的盘旋,跳脚的跳脚,飞舞的飞舞,千巧万怪,似是神工,不象人力。玄宗看毕大悦,传旨:“速召叶尊师来同赏。”去了一会,才召得个叶法善楼下朝见。玄宗称夸道:“好灯!”法善道:“灯盛无比。依臣看将起来,西凉府今夜之灯也差不多如此。”玄宗道:“尊师几时曾见过来?”法善道:“适才在彼,因蒙急召,所以来了。”玄宗怪他说得诧异,故意问道:“朕如今即要往彼看灯,去得否?”法善道:“不难。”就叫玄宗闭了双目,叮嘱道:“不可妄开。开时有失。”玄宗依从。法善喝声道:“疾!”玄宗足下,云冉冉而起,已同法善在霄汉之中。须臾之间,足已及地。法善道:“而今可以开眼看了。”玄宗闪开龙目,只见灯影连亘数十里,车马骄阗,士女纷杂,果然与京师无异。玄宗拍拿称盛,猛想道:“如此良宵,恨无酒吃。”法善道:“陛下随身带有何物?”玄宗道:“止有镂铁如意在手。”法善便持往酒家,当了一壶酒、几个碟来,与玄宗对吃完了,还了酒家家火。玄宗道:“回去罢。”法善复令闭目,腾空而起。少顷,已在楼下御前。去时歌曲尚未终篇,已行千里有余。玄宗疑是道家幻术障眼法儿,未必真到得西凉。猛可思量道:“却才把如意当酒,这是实事可验。”明日差个中使,托名他事到凉州密访镂铁如意,果然在酒家。说道:“正月十五夜有个道人,拿了当酒吃了。”始信看灯是真。

  是年八月中秋之夜,月色如银,万里一碧。玄宗在宫中赏月,笙歌进酒。凭着白玉栏杆,仰面看着,浩然长想。有词为证:

  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风泛须眉透骨寒,人在水晶宫里。蛇龙偃蹇,观阙嵯峨,缥缈笙歌沸。霜华遍地,欲跨彩云飞起。调寄《醉江月》

  玄宗不觉襟怀旷荡,便道:“此月普照万方,如此光灿,其中必有非常好处。见说嫦娥窃药,奔在月宫,既有宫殿,定可游观。只是如何得上去?”急传旨宣召叶尊师,法善应召而至。玄宗问道:“尊师道术可使朕到月宫一游否?”法善道:“这有何难?就请御驾启行。”说罢,将手中板笏一掷,现出一条雪链也似的银桥来,那头直接着月内。法善就扶着玄宗,踱上桥去,且是平稳好走,随走过处,桥便随灭。走得不上一里多路,到了一个所在,露下沾衣,寒气逼人,面前有座玲拢四柱牌楼。抬头看时,上面有个大匾额,乃是六个大金字。玄宗认着是“广寒清虚之府”六字。便同法善从大门走进来。看时,庭前是一株大桂树,扶疏遮荫,不知覆着多少里数。桂树之下,有无数白衣仙女,乘着白鸾在那里舞。这边庭阶上,又有一伙仙女,也如此打扮,各执乐器一件在那里奏乐,与舞的仙女相应。看见玄宗与法善走进来,也不惊异,也不招接,吹的自吹,舞的自舞。玄宗呆呆看着,法善指道:“这些仙女,名为‘素娥’,身上所穿白衣,叫做‘霓裳羽衣’,所奏之曲,名曰《紫云曲》。”玄宗素晓音律,将两手按节,把乐声一一默记了。后来到宫中,传与杨太真,就名《霓裳羽衣曲》,流于乐府,为唐家希有之音,这是后话。

  玄宗听罢仙曲,怕冷欲还。法善驾起两片彩云,稳如平地,不劳举步,已到人间。路过潞州城上,细听谯楼更鼓,已打三点。那月色一发明朗如昼,照得潞州城中纤毫皆见。但只夜深入静,四顾悄然。法善道:“臣侍陛下夜临于此,此间人如何知道?适来陛下习听仙乐,何不于此试演一曲?”玄宗道:“甚妙,甚妙。只方才不带得所用玉笛来。”法善道:“玉笛何在?”玄宗庄“在寝殿中。”法善道:“这个不难。”将手指了一指,玉笛自云中坠下。玄宗大喜,接过手来,想着月中拍数,照依吹了一曲;又在袖中模出数个金钱,洒将下去了,乘月回宫。至今传说唐明皇游月宫,正此故事。那潞州城中,有睡不着的,听得笛声嘹亮,似觉非凡。有爬起来听的,却在半空中吹响,没做理会。次日,又有街上抬得金钱的,报知府里。府里官员道是非常祥瑞,上表奏闻。十来日,表到御前。玄宗看表道:“八月望夜,有天乐临城,兼获金钱,此乃国家瑞儿,万千之喜。”玄宗心下明白,不宽大笑。自此敬重法善,与张果一般,时常留他两人在宫中,或下棋,或斗小法,赌胜负为戏。

  一日,二人在宫中下棋。玄宗接得鄂州刺史表文一道,奏称:“本州有仙童罗公远,广有道术。”盖因刺史迎春之日,有个白衣人身长丈余,形容怪异,杂在人丛之中观看,见者多骇走。旁有小童喝他道:“业畜!何乃擅离本处,惊动官司?还不速去!”其人并不敢则声,提起一把衣服,乡飞走了。府吏看见小童作怪,一把擒住。来到公燕之所,具白刺史。刺史问他姓名,小童答应“姓罗,名公远。适见守江龙上岸看春,某喝令回去。”刺史不信道:“怎见得是龙?须得吾见真形方可信。”小童道:“请待后日。”至期,于水边作一小坑,深才一尺,去江岸丈余,引江水入来。刺史与郡人毕集,见有一白鱼,长五六寸,随流至坑中,跳跃两遍,渐渐大了。有一道青烟如线,在坑中起,一霎时,黑云满空,天色昏暗。小童道:“快都请上了津亭。”正走间,电光闪烁,大雨如泻。须臾少定,见一大白龙起于江心,头与云连,有顿饭时方灭。刺史看得真实,随即具表奏闻,就叫罗公远随表来朝见帝。

  玄宗把此段话与张、叶二人说了,就叫公远与二人相见。二人见了大笑道:“村童晓得些甚么?”二人各取棋子一把,捏着拳头,问道:“此有何物?”公远笑道:“都是空手。”及开拳,两人果无一物,棋子多在公远手中。两人方晓得这童儿有些来历。玄宗就叫他坐在法善之下,天气寒冷,团团围炉而坐。此时剑南出一种果子,叫作“日熟子”,一日一熟,到京都是不鲜的了。张、叶两人每日用仙法,遣使取来,过午必至,所以玄宗常有新鲜的到口。是日至夜不来,二人心下疑惑,商量道:“莫非罗君有缘故?”尽注目看公远。元来公远起初一到炉边,便把火箸插在灰中。见他们疑心了,才笑嘻嘻的把火箸提了起来。不多时使者即到,法善诘问:“为何今日偏迟?”使者道:“方欲到京,火焰连天,无路可过。适才火息了,然后来得。”众人多惊伏公远之法。

  却说当时杨妃未入宫之时,有个武惠妃专宠。玄宗虽崇奉道流,那惠妃却笃及佛教,各有所好。惠妃信的释子,叫做金刚三藏,也是个奇人,道术与叶、罗诸人算得敌手。玄宗驾幸功德院,忽然背痒。罗公远折取竹枝,化作七宝如意,进上爬背。玄宗大悦,转身对三藏道:“上人也能如此否?”三藏道:“公远的幻化之术,臣为陛下取真物。”袖中模出一个六宝如意来献上。玄宗一手去接得来,手中先所执公远的如意,登时仍化作竹枝。玄宗回宫与武惠妃说了,惠妃大喜。

  玄宗要幸东洛,就对惠妃说道:“朕与卿同行,却叫叶罗二尊师、金刚三藏从去,试他斗法,以决两家胜负,何如?”武惠妃喜道:“臣妄愿随往观。”传旨排鉴驾。不则一日,到了东洛。时方修麟趾殿,有大方梁一根,长四五丈,径头六七尺,眠在庭中。玄宗对法善道:“尊师试为朕举起来。”法善受诏作法,方木一头揭起数尺,一头不起。玄宗道:“尊师神力,何乃只举得一头?”法善奏道:“三藏使金刚神众押住一头,故举不起。”原来法善故意如此说,要武妃面上好看,等三藏自逞其能,然后胜他。果然武妃见说,暗道佛法广大,不胜之喜。三藏也只道实话,自觉有些快活。惟罗公远低着头,只是笑。玄宗有些不服气,又对三藏道:“法师既有神力,叶尊师不能及。今有个操瓶在此,法师能咒得叶尊师入此瓶否?”三藏受诏置瓶,叫叶法善依禅门法,敷坐起来,念动咒语,未及念完,法善身体敛敛就瓶。念得两遍,法善已至瓶嘴边,翕然而入。玄宗心下好生不悦。过了一会,不见法善出来,又对三藏道:“法师既使其人瓶,能使他出否?”三藏道:“进去烦难,出来是本等法。”就念起咒来,咒完不出,三藏急了,不住口一气数遍,并无动静。玄宗惊道:“莫不尊师没了?”变起脸来。武妃大惊失色,三藏也慌了,只有罗公远扯开口一味笑。玄宗问他道:“而今怎么处?”公远笑道:“不消陛下费心,法善不远。”三藏又念咒一会,不见出来。正无计较,外边高力士报道:“叶尊师进。”玄宗大惊道:“铜瓶在此,却在那里来?”急召进问之。法善对道:“宁王邀臣吃饭,正在作法之际,面奏陛下,必不肯放,恰好借入瓶机会,到宁王家吃了饭来。若不因法师一咒,须去不得。”玄宗大笑。武妃、三藏方放下心了。

  法善道:“法师已咒过了,而今该贫道还礼。”随取三藏紫铜钵盂,在围炉里面烧得内外都红。法善捏在手里,弄来弄去,如同无物。忽然双手捧起来,照着三藏光头扑地合上去,三藏失声而走。玄宗大笑。公远道:“陛下以为乐,不知此乃道家末技,叶师何必施逞!”玄宗道:“尊师何不也作一法,使朕一快?”公远道:“请问三藏法师,要如何作法术?”三藏道:“贫僧请收固袈裟,试令罗公取之。不得,是罗公输;取得,是贫僧输。”玄宗大喜,一齐同到道场院,看他们做作。

  三藏结立法坛一所,焚起香来。取袈裟贮在银盒内,又安数重木函,木函加了封锁,置于坛上。三藏自在坛上打坐起来。玄宗、武妃、叶师多看见坛中有一重菩萨,外有一重金甲神人,又外有一重金刚围着,圣贤比肩,环绕甚严。三藏观守,目不暂舍。公远坐绳床上,言笑如常,不见他作甚行径。众人都注目看公远,公远竟不在心上。有好多一会,玄宗道:“何太迟迟?莫非难取?”公远道:“臣不敢自夸其能,也未知取得取不得,只叫三藏开来看看便是。”玄宗开言,便叫三藏开函取袈裟。三藏看见重重封锁,一毫未动,心下喜欢,及开到银盒,叫一声:“苦!”已不知袈裟所向,只是个空盒。三藏吓得面如土色,半响无言。玄宗拍手大笑,公远奏道:“请令人在臣院内,开柜取来。”中使领旨去取,须臾,袈裟取到了。玄宗看了,问公远道:“朕见菩萨尊神,如此森严,却用何法取出?”公远道:“菩萨力士,圣之中者。甲兵诸神,道之小者。至于太上至真之妙,非术士所知。适来使玉清神女取之,虽有菩萨金刚,连形也不得见他的,取若坦途,有何所碍?”玄宗大悦,赏赐公远无数。叶公、三藏皆伏公远神通。

  玄宗欲从他学隐形之术,公远不肯,道:“陛下乃真人降化,保国安民,万乘之尊,学此小术何用?”玄宗怒骂之,公远即走入殿柱中,极口数玄宗过失。玄宗愈加怒发,叫破柱取他。柱既破,又见他走入玉碣中。就把玉碣破为数十片,片片有公远之形,却没奈他何。玄宗谢了罪,忽然又立在面前。玄宗恳求至切,公远只得许之。别则传授,不肯尽情。玄宗与公远同做隐形法时,果然无一人知觉。若是公远不在,玄宗自试,就要露出些形来,或是衣带,或是幞头脚,宫中人定寻得出。玄宗晓得他传授不尽,多将金帛赏赍,要他喜欢。有时把威力吓他道:“不尽传,立刻诛死。”公远只不作准。玄宗怒极,喝令:“绑出斩首!”刀斧手得旨,推出市曹斩讫。

  隔得十来月,有个内官叫做辅仙玉,奉差自蜀道回京,路上撞遇公远骑驴而来。笑对内官道:“官家非戏,忒没道理!”袖中出书一封道:“可以此上闻!”又出药一包寄上,说道:“官家问时,但道是‘蜀当归’。”语罢,忽然不见。仙玉还京奏闻,玄宗取书览看,上面写是“姓维名厶這”,一时不解。仙玉退出,公远已至。玄宗方悟道:“先生为何改了名姓?”公远道:“陛下曾去了臣头,所以改了。”玄宗稽首谢罪,公远道:“作戏何妨?”走出朝门,自此不知去向。直到天宝未禄山之难,玄宗幸蜀,又于剑门奉迎銮驾。护送至成都,拂衣而去。后来肃宗即位灵武,玄宗自疑不能归长安,肃宗以太上皇奉迎,然后自蜀还京。方悟“蜀当归”之寄,其应在此。与李遐周之诗,总是道家前知妙处。有诗为证:

  好道秦王与汉王,岂知治道在经常?

  纵然法术无穷幻,不救杨家一命亡。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