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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先秦
  3. 荀子
  4. 劝学

劝学

[ 先秦 ] 荀子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君子说:学习是不可以停止的。
君子:指有学问有修养的人。学不可以已:学习不能停止。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靛青是从蓝草里提取的,可是比蓝草的颜色更深;冰是水凝结而成的,却比水还要寒冷。木材直得符合拉直的墨线,用煣的工艺把它制成车轮,那么木材的弯度就合乎圆的标准了。即使又被风吹日晒而干枯了,木材也不会再挺直,是因为经过加工使它成为这样的。所以木材用墨线量过再经辅具加工就能取直,刀剑在磨刀石上磨过就能变得锋利,君子广博地学习并且每天检验反省自己,那么他就会智慧明达而且行为没有过失了。

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干、越、夷、貉之子,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诗曰:“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

因此,不登上高山,就不知天多么高;不面临深涧,就不知道地多么厚;不懂得先代帝王的遗教,就不知道学问的博大。干、越、夷、貉的孩子,刚生下来啼哭的声音是一样的,而长大后风俗习性却不相同,这是教育使之如此。《诗经》上说:“你这个君子啊,不要总是贪图安逸。恭谨对待你的本职,爱好正直的德行。神明听到这一切,就会赐给你洪福祥瑞。”精神修养没有比受道德熏陶感染更大了,福分没有比无灾无祸更长远了。
遗言:犹古训。干:同“邗”,古国名,在今江苏扬州东北,春秋时被吴国所灭而成为吴邑,此指代吴国。夷:中国古代居住在东部的民族。貉:通“貊”,中国古代居住在东北部的民族。靖:安。共,通“供”。介,给予。景,大。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我曾经整天思索,却不如片刻学到的知识多;我曾经踮起脚远望,却不如登到高处看得广阔。登到高处招手,胳膊没有加长,可是别人在远处也能看见;顺着风呼叫,声音没有变得洪亮,可是听的人在远处也能听得很清楚。借助车马的人,并不是脚走得快,却可以达到千里之外;借助舟船的人,并不善于游泳,却可以横渡江河。君子的资质秉性跟一般人没有不同,只是君子善于借助外物罢了。
须臾:片刻,一会儿。跂:踮起脚后跟。博见:看见的范围广,见得广。疾:声音宏大。彰:明显,清楚。这里指听得更清楚。假:凭借,利用。舆:车厢,这里指车。利足:脚走得快。水:游泳。绝:横渡。生非异:本性(同一般人)没有差别。生,通“性”,天赋,资质。

南方有鸟焉,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以发,系之苇苕,风至苕折,卵破子死。巢非不完也,所系者然也。西方有木焉,名曰射干,茎长四寸,生于高山之上,而临百仞之渊,木茎非能长也,所立者然也。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质非不美也,所渐者然也。故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

南方有一种叫“蒙鸠”的鸟,用羽毛作窝,还用毛发把窝编结起来,把窝系在嫩芦苇的花穗上,风一吹苇穗折断,鸟窝就坠落了,鸟蛋全部摔烂。不是窝没编好,而是不该系在芦苇上面。西方有种叫“射干”的草,生长在高山之上,只有四寸高,却能俯瞰百里之遥,不是草能长高,而是因为它长在了高山之巅。蓬草长在麻地里,不用扶持也能挺立住,白沙混进了黑土里,就再不能变白了,兰槐的根叫香艾,一但浸入臭水里,君子下人都会避之不及,不是艾本身不香,而是被浸泡臭了。所以君子居住要选择好的环境,交友要选择有道德的人,才能够防微杜渐保其中庸正直。
蒙鸠:即鹪鹩,俗称黄脰鸟,又称巧妇鸟,全身灰色*,有斑,常取茅苇一毛一毳为巢。滫:淘米水,此引为脏水、臭水。苕:芦苇的花穗。射干: 又名乌扇,一种草本植物,根入药,茎细长,多生于山崖之间,形似树木,所以荀子称它为“木”,其实是一种草。一说“木”为“草”字之误。蓬,蓬草。麻,麻丛。涅,黑色染料。兰槐:香草名,又叫白芷,开白花,味香。古人称其苗为“兰”,称其根为“芷”。渐:浸。滫:泔水,已酸臭的淘米水。此引为脏水、臭水。服:穿戴。所渐者然也:被熏陶、影响的情况就是这样的。然,这样。邪辟:品行不端的人。中正:正直之士。

物类之起,必有所始。荣辱之来,必象其德。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怠慢忘身,祸灾乃作。强自取柱,柔自取束。邪秽在身,怨之所构。施薪若一,火就燥也,平地若一,水就湿也。草木畴生,禽兽群焉,物各从其类也。是故质的张,而弓矢至焉;林木茂,而斧斤至焉;树成荫,而众鸟息焉。醯酸,而蚋聚焉。故言有招祸也,行有招辱也,君子慎其所立乎!

事情的发生都是有起因的,荣辱的降临也与德行相应。肉腐了生蛆,鱼枯死了生虫,懈怠疏忽忘记了做人准则就会招祸。太坚硬物体易断裂,太柔弱了又易被束缚,与人不善会惹来怨恨,干柴易燃,低洼易湿,草木丛生,野兽成群,万物皆以类聚。所以靶子设置好了就会射来弓箭,树长成了森林就会引来斧头砍伐,树林繁茂荫凉众鸟就会来投宿,醋变酸了就会惹来蚊虫,所以言语可能招祸,行为可能受辱,君子为人处世不能不保持谨慎。
蠹:蛀蚀器物的虫子。强自取柱:谓物性过硬则反易折断。柱,通“祝”(王引之说),折断。《大戴礼记·劝学》作“折”。柔自取束:柔弱的东西自己导致约束。构:结,造成。畴:通“俦”,类。质:箭靶。的:箭靶的中心。斤:斧子。醯:本意指醋。蜹:飞虫名,属蚊类。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堆积土石成了高山,风雨从这里兴起;汇积水流成为深渊,蛟龙从这儿产生;积累善行养成高尚的道德,精神得到提升,圣人的心境由此具备。所以不积累一步半步的行程,就没有办法达到千里之远;不积累细小的流水,就没有办法汇成江河大海。骏马一跨跃,也不足十步远;劣马连走十天,它的成功在于不停止。如果刻几下就停下来了,那么腐朽的木头也刻不断。如果不停地刻下去,那么金石也能雕刻成功。蚯蚓没有锐利的爪子和牙齿,强健的筋骨,却能向上吃到泥土,向下喝到地下的泉水,这是由于它用心专一。螃蟹有六条腿,两个蟹钳,但是没有蛇、鳝的洞穴它就无处藏身,这是因为它用心浮躁。
跬步:行走时两脚之间的距离,等于现在所说的一步、古人所说的半步。步:古人说一步,指左右脚都向前迈一次的距离,等于现在的两步。骐骥:骏马,千里马。驽马十驾:劣马拉车连走十天也能到达。驽马,劣马。驾,古代马拉车时,早晨套一上车,晚上卸去。套车叫驾,所以这里用“驾”指代马车一天的行程。 十驾就是套十次车,指十天的行程。此指千里的路程。舍:舍弃。指不放弃行路。锲:用刀雕刻。镂:原指在金属上雕刻,泛指雕刻。蟹六跪而二螯:螃蟹有六只爪子,两个钳子。六跪,六条腿。蟹实际上是八条腿。跪,蟹脚。一说,海蟹后面的两条腿只能划水,不能用来走路或自卫,所以不能算在“跪”里面。螯,螃蟹等节肢动物身前的大爪,形如钳。

是故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无惛惛之事者,无赫赫之功。行衢道者不至,事两君者不容。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螣蛇无足而飞,鼫鼠五技而穷。《诗》曰:“尸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故君子结于一也。

因此没有刻苦钻研的心志,学习上就不会有显著成绩;没有埋头苦干的实践,事业上就不会有巨大成就。在歧路上行走达不到目的地,同时事奉两个君主的人,两方都不会容忍他。眼睛不能同时看两样东西而看明白,耳朵不能同时听两种声音而听清楚。螣蛇没有脚但能飞,鼫鼠有五种本领却还是没有办法。《诗经》上说:“布谷鸟筑巢在桑树上,它的幼鸟儿有七只。善良的君子们,行为要专一不偏邪。行为专一不偏邪,意志才会如磐石坚。”所以君子的意志坚定专一。
冥冥:昏暗不明的样子,形容专心致志、埋头苦干。下文“惛惛”与此同义。昭昭:明白的样子。螣蛇:古代传说中的一种能飞的神蛇。鼫鼠:原作“梧鼠”,据《大戴礼记·劝学》 改。鼫鼠能飞但不能飞上屋面,能爬树但不能爬到树梢,能游泳但不能渡过山谷,能挖洞但不能藏身,能奔跑但不能追过人,所以说它“五技而穷”。穷:窘 困。仪:通“义”。结:结聚不散开,比喻专心一致,坚定不移。

昔者瓠巴鼓瑟,而流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故声无小而不闻,行无隐而不形 。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为善不积邪?安有不闻者乎?

古有瓠巴弹瑟,水中鱼儿也浮出水面倾听,伯牙弹琴,拉车的马会停食仰头而听。所以声音不会因为微弱而不被听见,行为不会因为隐秘而不被发现。宝玉埋在深山,草木就会很润泽,珍珠掉进深渊,崖岸就不会干枯。行善可以积累,哪有积善成德而不被广为传诵的呢?。
瓠巴:楚国人,善于弹瑟。沈:同“沉”。《集解》作“流”,据《大戴礼记·劝学》改。伯牙:古代善于弹琴的人。六马:古 代天子之车驾用六匹马拉;此指拉车之马。仰秣:一说“秣”通“末”,头。崖:岸 边。邪:同“耶”,疑问语气词。

学恶乎始?恶乎终?曰:其数则始乎诵经,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 真积力久则入,学至乎没而后止也。故学数有终,若其义则不可须臾舍也。为之,人也;舍 之,禽兽也。故书者,政事之纪也;诗者,中声之所止也;礼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 故学至乎礼而止矣。夫是之谓道德之极。礼之敬文也,乐之中和也,诗书之博也,春秋之微 也,在天地之间者毕矣。 君子之学也,入乎耳,着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端而言,蝡而动,一可以为法则。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故不问而告谓之傲,问一而告二谓之囋。傲、非也,囋、非也;君子如向矣。

学习究竟应从何入手又从何结束呢?答:按其途径而言,应该从诵读《诗》、《书》等经典入手到《礼经》结束;就其意义而言,则从做书生入手到成为圣人结束。真诚力行,这样长期积累,必能深入体会到其中的乐趣,学到死方能后已。所以学习的教程虽有尽头,但进取之愿望却不可以有片刻的懈怠。毕生好学才成其为人,反之又与禽兽何异?《尚书》是政事的记录;《诗经》是心声之归结;《礼经》是法制的前提、各种条例的总纲,所以要学到《礼经》才算结束,才算达到了道德之顶峰。《礼经》敬重礼仪,《乐经》讲述中和之声,《诗经》《尚书》博大广阔,《春秋》微言大义,它们已经将天地间的大学问都囊括其中了。君子学习,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表现在威仪的举止和符合礼仪的行动上。一举一动,哪怕是极细微的言行,都可以垂范于人。小人学习是从耳听从嘴出,相距不过四寸而已,怎么能够完美他的七尺之躯呢?古人学习是自身道德修养的需求,今人学习则只是为了炫耀于人。君子学习是为了完善自我,小人学习是为了卖弄和哗众取宠,将学问当作家禽、小牛之类的礼物去讨人好评。所以,没人求教你而去教导别人叫做浮躁;问一答二的叫啰嗦;浮躁啰嗦都是不对的,君子答问应象空谷回音一般,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数:术,即方法、途径,引申为“科目”。大分:大的原则、界限。蝡:同“蠕”,微动。傲:浮躁。囋:形容言语繁碎。向:通“响”,回音。

学莫便乎近其人。礼乐法而不说,诗书故而不切,春秋约而不速。方其人之习君子之说,则尊以遍矣,周于世矣。故曰:学莫便乎近其人。

君学习没有比亲近良师更便捷的了。《礼经》《乐经》有法度但嫌疏略;《诗经》《尚书》古朴但不切近现实;《春秋》隐微但不够周详;仿效良师学习君子的学问,既崇高又全面,还可以通达世理。所以说学习没有比亲近良师更便捷的了。
方:通“仿”,仿效。

学之经莫速乎好其人,隆礼次之。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礼,安特将学杂识志,顺诗书而已耳。则末世穷年,不免为陋儒而已。将原先王,本仁义,则礼正其经纬蹊径也。若挈裘领,诎五指而顿之,顺者不可胜数也。不道礼宪,以诗书为之,譬之犹以指测河也,以戈舂黍也,以锥餐壶也,不可以得之矣。故隆礼,虽未明,法士也;不隆礼,虽察辩,散儒也。

崇敬良师是最便捷的学习途径,其次就是崇尚礼仪了。若上不崇师,下不尚礼,仅读些杂书,解释一下《诗经》《尚书》之类,那么尽其一生也不过是一介浅陋的书生而已。要穷究圣人的智慧,寻求仁义的根本,从礼法入手才是能够融会贯通的捷径。就像弯曲五指提起皮袍的领子,向下一顿,毛就完全顺了。如果不究礼法,仅凭《诗经》《尚书》去立身行事,就如同用手指测量河水,用戈舂黍米,用锥子到饭壶里取东西吃一样,是办不到的。所以,尊崇礼仪,即使对学问不能透彻明了,不失为有道德有修养之士;不尚礼仪,即使明察善辩,也不过是身心散漫无真实修养的浅陋儒生而已。
顺:通“训”,解释词义。原、本:均作动词,指追溯本源。经纬:直线与横线,这里指道路。另辟蹊径:小路,这里泛指道路。挈:提,拎。裘:皮衣。诎:通“屈”,弯曲。顿:抖动,整理。道:由,遵。礼宪:礼法。舂:把谷类的皮捣掉。黍:黍子,谷类。飡:即“餐”,吃。壶:古代盛食物的器皿,这里指饭。

问楛者,勿告也;告楛者,勿问也;说楛者,勿听也。有争气者,勿与辩也。故必由其道至,然后接之;非其道则避之。故礼恭,而后可与言道之方;辞顺,而后可与言道之理;色从而后可与言道之致。故未可与言而言,谓之傲;可与言而不言,谓之隐;不观气色而言,谓瞽。故君子不傲、不隐、不瞽,谨顺其身。诗曰:“匪交匪舒,天子所予。”此之谓也。

如果有人前来向你请教不合礼法之事,不要回答;前来诉说不合礼法之事,不要去追问;在你面前谈论不合礼法之事,不要去参与;态度野蛮好争意气的,别与他争辩。所以,一定要是合乎礼义之道的,才给予接待;不合乎礼义之道的,就回避他;因此,对于恭敬有礼的人,才可与之谈道的宗旨;对于言辞和顺的人,才可与之谈道的内容;态度诚恳的,才可与之论及道的精深义蕴。所以,跟不可与之交谈的交谈,那叫做浮躁;跟可与交谈的不谈那叫怠慢;不看对方回应而随便谈话的叫盲目。因此,君子不可浮躁,也不可怠慢,更不可盲目,要谨慎地对待每位前来求教的人。《诗经》说:“不浮躁不怠慢才是天子所赞许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楛:原指器物粗糙恶劣,这里是恶劣的意思,即指不合礼义。争气:指意气用事。致:极致,最高的境界。隐:有意隐瞒。瞽:盲目从事。谨顺其身:指君子谨慎修养自己,做到不傲、不隐、不瞽,待人接物恰到好处。匪:非,不。交,通“侥”,侥幸急躁。舒,缓,慢。予,通“与”,赞成。

百发失一,不足谓善射;千里蹞步不至,不足谓善御;伦类不通,仁义不一,不足谓善学。学也者,固学一之也。一出焉,一入焉,涂巷之人也;其善者少,不善者多,桀纣盗跖也;全之尽之,然后学者也。

射出的百支箭中有一支不中靶,就不能算是善射;驾驭车马行千里的路程,只差半步而没能走完,这也不能算是善驾;对伦理规范不能融会贯通、对仁义之道不能坚守如一,当然也不能算是善学。学习本是件很需要专心至致的事情,学一阵又停一阵那是市井中的普通人。好的行为少而坏的行为多,桀、纣、拓就是那样的人。能够全面彻底地把握所学的知识,才算得上是个学者。
伦:与“类”同义,指类别。桀纣:夏朝和商朝的亡国之君。盗跖:古代一个名叫跖的大盗。

君子知夫不全不粹之不足以为美也,故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为其人以处之,除其害者以持养之。使目非是无欲见也,使耳非是无欲闻也,使口非是无欲言也,使心非是无欲虑也。及至其致好之也,目好之五色,耳好之五声,口好之五味,心利之有天下。是故权利不能倾也,群众不能移也,天下不能荡也。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谓德操。德操然后能定,能定然后能应。能定能应,夫是之谓成人。天见其明,地见其光,君子贵其全也。

君子知道学得不全不精就不算是完美,所以诵读群书以求融会贯通,用思考和探索去理解,效仿良师益友来实践,去掉自己错误的习惯性情来保持养护。使眼不是正确的就不想看、耳不是正确的就不想听,嘴不是正确的就不想说,心不是正确的就不愿去思虑。等达到完全醉心于学习的理想境地,就如同眼好五色,耳好五声,嘴好五味那样,心里贪图拥有天下一样。如果做到了这般地步,那么,在权利私欲面前就不会有邪念,人多势众也不会屈服的,天下万物都不能动摇信念。活着是如此,到死也不变。这就叫做有德行、有操守。有德行和操守,才能做到坚定不移,有坚定不移然后才有随机应对。能做到坚定不移和随机应对,那就是成熟完美的人了。到那时天显现出它的光明,大地显现出它的广阔,君子的可贵则在于他德行的完美无缺。
数:数说,与“诵”意义相近。是:指全而粹合乎礼仪之美。五声:宫、商、角、徵、羽,这里指美妙的音乐。五味:甜、酸、苦、辣、咸,这里指美味。应:指对外界事物的应变能力。成人:全人,完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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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说:学习是不可以停止的。

靛青是从蓝草里提取的,可是比蓝草的颜色更深;冰是水凝结而成的,却比水还要寒冷。木材直得符合拉直的墨线,用煣的工艺把它制成车轮,那么木材的弯度就合乎圆的标准了。即使又被风吹日晒而干枯了,木材也不会再挺直,是因为经过加工使它成为这样的。所以木材用墨线量过再经辅具加工就能取直,刀剑在磨刀石上磨过就能变得锋利,君子广博地学习并且每天检验反省自己,那么他就会智慧明达而且行为没有过失了。

因此,不登上高山,就不知天多么高;不面临深涧,就不知道地多么厚;不懂得先代帝王的遗教,就不知道学问的博大。干、越、夷、貉的孩子,刚生下来啼哭的声音是一样的,而长大后风俗习性却不相同,这是教育使之如此。《诗经》上说:“你这个君子啊,不要总是贪图安逸。恭谨对待你的本职,爱好正直的德行。神明听到这一切,就会赐给你洪福祥瑞。”精神修养没有比受道德熏陶感染更大了,福分没有比无灾无祸更长远了。

我曾经整天思索,却不如片刻学到的知识多;我曾经踮起脚远望,却不如登到高处看得广阔。登到高处招手,胳膊没有加长,可是别人在远处也能看见;顺着风呼叫,声音没有变得洪亮,可是听的人在远处也能听得很清楚。借助车马的人,并不是脚走得快,却可以达到千里之外;借助舟船的人,并不善于游泳,却可以横渡江河。君子的资质秉性跟一般人没有不同,只是君子善于借助外物罢了。

南方有一种叫“蒙鸠”的鸟,用羽毛作窝,还用毛发把窝编结起来,把窝系在嫩芦苇的花穗上,风一吹苇穗折断,鸟窝就坠落了,鸟蛋全部摔烂。不是窝没编好,而是不该系在芦苇上面。西方有种叫“射干”的草,生长在高山之上,只有四寸高,却能俯瞰百里之遥,不是草能长高,而是因为它长在了高山之巅。蓬草长在麻地里,不用扶持也能挺立住,白沙混进了黑土里,就再不能变白了,兰槐的根叫香艾,一但浸入臭水里,君子下人都会避之不及,不是艾本身不香,而是被浸泡臭了。所以君子居住要选择好的环境,交友要选择有道德的人,才能够防微杜渐保其中庸正直。

事情的发生都是有起因的,荣辱的降临也与德行相应。肉腐了生蛆,鱼枯死了生虫,懈怠疏忽忘记了做人准则就会招祸。太坚硬物体易断裂,太柔弱了又易被束缚,与人不善会惹来怨恨,干柴易燃,低洼易湿,草木丛生,野兽成群,万物皆以类聚。所以靶子设置好了就会射来弓箭,树长成了森林就会引来斧头砍伐,树林繁茂荫凉众鸟就会来投宿,醋变酸了就会惹来蚊虫,所以言语可能招祸,行为可能受辱,君子为人处世不能不保持谨慎。

堆积土石成了高山,风雨从这里兴起;汇积水流成为深渊,蛟龙从这儿产生;积累善行养成高尚的道德,精神得到提升,圣人的心境由此具备。所以不积累一步半步的行程,就没有办法达到千里之远;不积累细小的流水,就没有办法汇成江河大海。骏马一跨跃,也不足十步远;劣马连走十天,它的成功在于不停止。如果刻几下就停下来了,那么腐朽的木头也刻不断。如果不停地刻下去,那么金石也能雕刻成功。蚯蚓没有锐利的爪子和牙齿,强健的筋骨,却能向上吃到泥土,向下喝到地下的泉水,这是由于它用心专一。螃蟹有六条腿,两个蟹钳,但是没有蛇、鳝的洞穴它就无处藏身,这是因为它用心浮躁。

因此没有刻苦钻研的心志,学习上就不会有显著成绩;没有埋头苦干的实践,事业上就不会有巨大成就。在歧路上行走达不到目的地,同时事奉两个君主的人,两方都不会容忍他。眼睛不能同时看两样东西而看明白,耳朵不能同时听两种声音而听清楚。螣蛇没有脚但能飞,鼫鼠有五种本领却还是没有办法。《诗经》上说:“布谷鸟筑巢在桑树上,它的幼鸟儿有七只。善良的君子们,行为要专一不偏邪。行为专一不偏邪,意志才会如磐石坚。”所以君子的意志坚定专一。

古有瓠巴弹瑟,水中鱼儿也浮出水面倾听,伯牙弹琴,拉车的马会停食仰头而听。所以声音不会因为微弱而不被听见,行为不会因为隐秘而不被发现。宝玉埋在深山,草木就会很润泽,珍珠掉进深渊,崖岸就不会干枯。行善可以积累,哪有积善成德而不被广为传诵的呢?。

学习究竟应从何入手又从何结束呢?答:按其途径而言,应该从诵读《诗》、《书》等经典入手到《礼经》结束;就其意义而言,则从做书生入手到成为圣人结束。真诚力行,这样长期积累,必能深入体会到其中的乐趣,学到死方能后已。所以学习的教程虽有尽头,但进取之愿望却不可以有片刻的懈怠。毕生好学才成其为人,反之又与禽兽何异?《尚书》是政事的记录;《诗经》是心声之归结;《礼经》是法制的前提、各种条例的总纲,所以要学到《礼经》才算结束,才算达到了道德之顶峰。《礼经》敬重礼仪,《乐经》讲述中和之声,《诗经》《尚书》博大广阔,《春秋》微言大义,它们已经将天地间的大学问都囊括其中了。君子学习,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表现在威仪的举止和符合礼仪的行动上。一举一动,哪怕是极细微的言行,都可以垂范于人。小人学习是从耳听从嘴出,相距不过四寸而已,怎么能够完美他的七尺之躯呢?古人学习是自身道德修养的需求,今人学习则只是为了炫耀于人。君子学习是为了完善自我,小人学习是为了卖弄和哗众取宠,将学问当作家禽、小牛之类的礼物去讨人好评。所以,没人求教你而去教导别人叫做浮躁;问一答二的叫啰嗦;浮躁啰嗦都是不对的,君子答问应象空谷回音一般,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君学习没有比亲近良师更便捷的了。《礼经》《乐经》有法度但嫌疏略;《诗经》《尚书》古朴但不切近现实;《春秋》隐微但不够周详;仿效良师学习君子的学问,既崇高又全面,还可以通达世理。所以说学习没有比亲近良师更便捷的了。

崇敬良师是最便捷的学习途径,其次就是崇尚礼仪了。若上不崇师,下不尚礼,仅读些杂书,解释一下《诗经》《尚书》之类,那么尽其一生也不过是一介浅陋的书生而已。要穷究圣人的智慧,寻求仁义的根本,从礼法入手才是能够融会贯通的捷径。就像弯曲五指提起皮袍的领子,向下一顿,毛就完全顺了。如果不究礼法,仅凭《诗经》《尚书》去立身行事,就如同用手指测量河水,用戈舂黍米,用锥子到饭壶里取东西吃一样,是办不到的。所以,尊崇礼仪,即使对学问不能透彻明了,不失为有道德有修养之士;不尚礼仪,即使明察善辩,也不过是身心散漫无真实修养的浅陋儒生而已。

如果有人前来向你请教不合礼法之事,不要回答;前来诉说不合礼法之事,不要去追问;在你面前谈论不合礼法之事,不要去参与;态度野蛮好争意气的,别与他争辩。所以,一定要是合乎礼义之道的,才给予接待;不合乎礼义之道的,就回避他;因此,对于恭敬有礼的人,才可与之谈道的宗旨;对于言辞和顺的人,才可与之谈道的内容;态度诚恳的,才可与之论及道的精深义蕴。所以,跟不可与之交谈的交谈,那叫做浮躁;跟可与交谈的不谈那叫怠慢;不看对方回应而随便谈话的叫盲目。因此,君子不可浮躁,也不可怠慢,更不可盲目,要谨慎地对待每位前来求教的人。《诗经》说:“不浮躁不怠慢才是天子所赞许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射出的百支箭中有一支不中靶,就不能算是善射;驾驭车马行千里的路程,只差半步而没能走完,这也不能算是善驾;对伦理规范不能融会贯通、对仁义之道不能坚守如一,当然也不能算是善学。学习本是件很需要专心至致的事情,学一阵又停一阵那是市井中的普通人。好的行为少而坏的行为多,桀、纣、拓就是那样的人。能够全面彻底地把握所学的知识,才算得上是个学者。

君子知道学得不全不精就不算是完美,所以诵读群书以求融会贯通,用思考和探索去理解,效仿良师益友来实践,去掉自己错误的习惯性情来保持养护。使眼不是正确的就不想看、耳不是正确的就不想听,嘴不是正确的就不想说,心不是正确的就不愿去思虑。等达到完全醉心于学习的理想境地,就如同眼好五色,耳好五声,嘴好五味那样,心里贪图拥有天下一样。如果做到了这般地步,那么,在权利私欲面前就不会有邪念,人多势众也不会屈服的,天下万物都不能动摇信念。活着是如此,到死也不变。这就叫做有德行、有操守。有德行和操守,才能做到坚定不移,有坚定不移然后才有随机应对。能做到坚定不移和随机应对,那就是成熟完美的人了。到那时天显现出它的光明,大地显现出它的广阔,君子的可贵则在于他德行的完美无缺。

注释

君子:指有学问有修养的人。学不可以已:学习不能停止。

遗言:犹古训。干:同“邗”,古国名,在今江苏扬州东北,春秋时被吴国所灭而成为吴邑,此指代吴国。夷:中国古代居住在东部的民族。貉:通“貊”,中国古代居住在东北部的民族。靖:安。共,通“供”。介,给予。景,大。

须臾:片刻,一会儿。跂:踮起脚后跟。博见:看见的范围广,见得广。疾:声音宏大。彰:明显,清楚。这里指听得更清楚。假:凭借,利用。舆:车厢,这里指车。利足:脚走得快。水:游泳。绝:横渡。生非异:本性(同一般人)没有差别。生,通“性”,天赋,资质。

蒙鸠:即鹪鹩,俗称黄脰鸟,又称巧妇鸟,全身灰色*,有斑,常取茅苇一毛一毳为巢。滫:淘米水,此引为脏水、臭水。苕:芦苇的花穗。射干: 又名乌扇,一种草本植物,根入药,茎细长,多生于山崖之间,形似树木,所以荀子称它为“木”,其实是一种草。一说“木”为“草”字之误。蓬,蓬草。麻,麻丛。涅,黑色染料。兰槐:香草名,又叫白芷,开白花,味香。古人称其苗为“兰”,称其根为“芷”。渐:浸。滫:泔水,已酸臭的淘米水。此引为脏水、臭水。服:穿戴。所渐者然也:被熏陶、影响的情况就是这样的。然,这样。邪辟:品行不端的人。中正:正直之士。

蠹:蛀蚀器物的虫子。强自取柱:谓物性过硬则反易折断。柱,通“祝”(王引之说),折断。《大戴礼记·劝学》作“折”。柔自取束:柔弱的东西自己导致约束。构:结,造成。畴:通“俦”,类。质:箭靶。的:箭靶的中心。斤:斧子。醯:本意指醋。蜹:飞虫名,属蚊类。

跬步:行走时两脚之间的距离,等于现在所说的一步、古人所说的半步。步:古人说一步,指左右脚都向前迈一次的距离,等于现在的两步。骐骥:骏马,千里马。驽马十驾:劣马拉车连走十天也能到达。驽马,劣马。驾,古代马拉车时,早晨套一上车,晚上卸去。套车叫驾,所以这里用“驾”指代马车一天的行程。 十驾就是套十次车,指十天的行程。此指千里的路程。舍:舍弃。指不放弃行路。锲:用刀雕刻。镂:原指在金属上雕刻,泛指雕刻。蟹六跪而二螯:螃蟹有六只爪子,两个钳子。六跪,六条腿。蟹实际上是八条腿。跪,蟹脚。一说,海蟹后面的两条腿只能划水,不能用来走路或自卫,所以不能算在“跪”里面。螯,螃蟹等节肢动物身前的大爪,形如钳。

冥冥:昏暗不明的样子,形容专心致志、埋头苦干。下文“惛惛”与此同义。昭昭:明白的样子。螣蛇:古代传说中的一种能飞的神蛇。鼫鼠:原作“梧鼠”,据《大戴礼记·劝学》 改。鼫鼠能飞但不能飞上屋面,能爬树但不能爬到树梢,能游泳但不能渡过山谷,能挖洞但不能藏身,能奔跑但不能追过人,所以说它“五技而穷”。穷:窘 困。仪:通“义”。结:结聚不散开,比喻专心一致,坚定不移。

瓠巴:楚国人,善于弹瑟。沈:同“沉”。《集解》作“流”,据《大戴礼记·劝学》改。伯牙:古代善于弹琴的人。六马:古 代天子之车驾用六匹马拉;此指拉车之马。仰秣:一说“秣”通“末”,头。崖:岸 边。邪:同“耶”,疑问语气词。

数:术,即方法、途径,引申为“科目”。大分:大的原则、界限。蝡:同“蠕”,微动。傲:浮躁。囋:形容言语繁碎。向:通“响”,回音。

方:通“仿”,仿效。

顺:通“训”,解释词义。原、本:均作动词,指追溯本源。经纬:直线与横线,这里指道路。另辟蹊径:小路,这里泛指道路。挈:提,拎。裘:皮衣。诎:通“屈”,弯曲。顿:抖动,整理。道:由,遵。礼宪:礼法。舂:把谷类的皮捣掉。黍:黍子,谷类。飡:即“餐”,吃。壶:古代盛食物的器皿,这里指饭。

楛:原指器物粗糙恶劣,这里是恶劣的意思,即指不合礼义。争气:指意气用事。致:极致,最高的境界。隐:有意隐瞒。瞽:盲目从事。谨顺其身:指君子谨慎修养自己,做到不傲、不隐、不瞽,待人接物恰到好处。匪:非,不。交,通“侥”,侥幸急躁。舒,缓,慢。予,通“与”,赞成。

伦:与“类”同义,指类别。桀纣:夏朝和商朝的亡国之君。盗跖:古代一个名叫跖的大盗。

数:数说,与“诵”意义相近。是:指全而粹合乎礼仪之美。五声:宫、商、角、徵、羽,这里指美妙的音乐。五味:甜、酸、苦、辣、咸,这里指美味。应:指对外界事物的应变能力。成人:全人,完美的人。

文言现象

文言实词
文言实词 兴 文言翻译 xīng 起;兴起。《劝学》:“积土成山,风雨兴焉。”
文言实词 就 文言翻译 jiù 接近;靠近;趋向。《劝学》:“木受绳则直,金~砺则利。”
文言实词 望 文言翻译 wàng 远望;远看。《劝学》:“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
文言实词 长 文言翻译 cháng 长,与“短”相对。《劝学》:“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

文言虚词
而<连词>
1.表修饰关系。《劝学》:“吾尝终日~思矣。”
2.表示递进关系。《劝学》:“君子博学~日参省乎己。”
3.表假设关系。《劝学》:“锲而不舍,金石可镂。锲而舍之,朽木不折。”

(1)兼词,相当于“于是”、“于之”。《劝学》:“积土成山,风雨兴~。”

(1)<介>介绍比较的对象,可译为“比”。《劝学》:“冰,水为之,而寒~水。”
也<助>语气助词,用于句中
1.表陈述或解释。《劝学》:“君子生非异~,善假于物~。”
乎<介>相当于“于”
1.连词,表递进。《劝学》:“君子博学而日参~己。”

(1)<助>定语后置的标志。《劝学》:“蚓无爪牙~利。”

通假字
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輮”通“煣”或“揉”,用火烘木使弯曲)
生非异(生,通“性”,资质、天赋)
虽有槁暴,不复挺者(“有”通“又”,更,再。暴,同“曝”,晒干。)
则知明而行无过矣(“知”通“智”智慧)

古今异义
1.博学 古义:广博地学习,广泛地学习。例: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
今义:知识、学识的渊博。
2.参 古义:检验。例: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
今义:加入。
3.假 古义:凭借,借助。例:假舆马者。
今义:与“真”相对。
4.金 古义:金属制的刀剑。例:金就砺则利。
今义:金子,黄金。
5.爪牙 古义:爪子和牙齿。例:蚓无爪牙之利。
今义:坏人的党羽、帮凶。
6.用心 古义:因为用心。例如:用心一也。
今义:读书用功或对某事肯动脑筋。
7.绳 古义:墨线。例:木受绳则直
今义:绳子,绳索。
8.跪 古义:腿脚 。例:蟹六跪而二螯
今义:跪下
9.疾 古义:疾劲,强,大,这里指声音宏大 。例:声非加疾也
今义:疾病
10.致 古义:达到(而致千里)
今义:赠送,给予
11.寄托 古义:这里指藏身(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
今义:大致指心灵、精神的某种依靠

词类活用
①名词做状语
1.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日:名作状,每天)
2.上食埃土,下饮黄泉(上、下:名作状,向上、向下)
②名词作动词
假舟楫者,非能水也(水:名词用作动词,游水)
③动词的使动用法
木直中绳,輮以为轮(輮:动词的使动用法,使……弯曲)
④形容词作名词
1.其曲中规(曲:形作名,曲度,弧度)
2.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高:形作名,高处)
3. 积善成德 (善:形作名,善行)
⑤形容词用作动词
故木受绳则直(直:变直,形容词用作动词)
⑥形容词作使动
假舆马者,非利足也(利:形容词的使动用法,使……快,走得快)
⑦数词作形容词
用心一也(一:数词用作形容词,专一)
⑧动词作名词
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流:流水)

一词多义
1.于:
(1)寒于水 (比)
(2)善假于物也 (介词,不译。引进作用)
(3)取之于蓝 (从)
2.而:
(1)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 (递进关系,并且)
(2)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并列关系,而且)
(3)终日而思矣 (表修饰)
(4)而见者远 (表转折)
(5)锲而舍之 (表假设或承接)
(6)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表承接)
(7)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连词,表转折关系,却)
(8)锲而不舍(表假设,如果)
(9)蟹六跪而二螯(连词,表并列)
3.者:
(1)假舟楫者(代词,指……的人)
(2)不复挺者(……的原因)
4.焉:
(1)风雨兴焉(兼词,“于之”,意为在这里)
(2)圣心备焉(语气词)
5.利:
(1)金就砺则利(形容词作动词,变锋利)
(2)非利足也(形容词的使动用法,使……快,走得快)
6. 之
(1)不如须臾之所学也(音节助词)
(2)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代词代青)
7.假
(1)善假于物也(借助)
(2)乃悟前狼假寐,盖以诱敌(假装)
(3)以是人多以书假余(借)
8.疾
(1)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强)
(2)君有疾在腠理(疾病)
9.绝
(1)忽然抚尺一下,群响毕绝(《口技》) 停止
(2)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桃花源记》) 与世隔绝
(3)以为妙绝(《口技》) 极了
(4)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劝学》) 横渡
(5)楚诚能绝齐,秦愿献商于之地六百里(《屈原列传》) 断绝关系
10.强
(1)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劝学》) 强壮
(2)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木兰诗》) 有余
(3)乃自强步,日三四里(《触龙说赵太后》) 勉强

特殊句式与固定格式
1.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判断句,“……者,……也”表判断,可译为“……的原因”)
2. 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判断句,“……者,……也”表判断)
3.善假于物也(状语后置)
4.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定语后置)
5. 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状语后置介词结构“于水”,表示比较)
6.輮以为轮【省略句:輮(之)以(之)为轮】
7.輮使之然也【省略句:輮(之)使之然也】
8.无以至千里(固定句式,“无以……”意为“没有用来……的办法”)
9. 金石可镂(被动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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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三

  荀子的文章,和其他先秦诸子的哲理散文一样,也是独具风格的。它既不像《老子》那样,用正反相成、矛盾统一的辩证法思想贯穿始终;也不像《墨子》那样,用严密、周详的形式逻辑进行推理;既不像《庄子》那样,海阔天空、神思飞越,富有浪漫主义色彩;也不像《孟子》那样,语言犀利、气势磅礴,具有雄辩家的特点。他是在老老实实地讲述道理。他的文章朴实浑厚、详尽严谨,句式比较整齐,而且擅长用多样化的比喻阐明深刻道理。这一切构成了荀子文章的特色。有人曾将《荀子》一书概括为“学者之文”,这是十分恰当的评论。

  《劝学》是荀子的代表作品,也是《荀子》一书开宗明义的第一篇。全文共由两大部分组成:前一部分,论述学习的重要性;后一部分,论述学习的步骤、内容、途径等有关问题;而以“学不可以已”作为贯穿全文的中心思想。从《劝学》前面部分节选的几个片段,解放后一直被选为中学语文教材,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传统名篇之一。

  《劝学》各段的条理十分清楚,基本上是每段阐述一个具体问题。而且总在文字的开头、结尾部分作出明确的交代。例如,文章的第一句写道:“君子曰:学不可以已。”这既是全文的一个中心论题,也是第一段所要开始阐述的内容。而在段的结尾部分则归结道:“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这就明确而有力地照应首句,收束了上文,并且清楚地点明了该段的中心思想。又如第二小段,先用“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来说明个人独自冥思苦想远不如学习有益。而在列举了“登高而招”“顺风而呼”“假舆马”“假舟楫”等几个生活中十分常见而又极有说服力的比喻后,有力地小结道:“君子生(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在这里,荀子从他的“性恶论”观点出发,指出君子的天性也是恶的,其所以不同于众人,就在于他善于向良师益友学习嘉言懿行,以改变自己的不良天性。这个“物”字就从“舟楫”“舆马”之类,变成了学习的内容,文字也就逐渐深化了。这里举的两个例子,都是首尾相互照应的,也有一些段落,只在段首揭示该段中心,或者只在段末予以适当概括。总之,目的相同而方式则并不死板。先秦诸子的哲理散文,一般都比较难读,荀子这种谨严、朴实的写作方法,对帮助读者掌握各段文章的基本内容,是十分有效的。

  在说理文中,巧妙地运用大量比喻进行论述,这是《劝学》另一个十分突出的特点。有时作品集中了好些并列的比喻,从同一角度反复地说明问题。这种手法,在修辞上叫做“博喻”,不过一般大都是用来辅助景物描写。而荀子作品中的博喻都是用来说明事理。

  有时作者又采用对比的方法,将两种相反的情况组织在一起,形成鲜明对照,以增强文字的说服力。例如,在强调学习必须持之以恒、用心专一时,他不但用了一些并列的比喻,也用了好些相反相成的比喻,他列举了“骐骥一跃 ,不能十步”和“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和“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以及“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的蚯蚓,竟能在地下来去自如,而“六跪而二螯”的螃蟹,却连一个容身的小洞也掘不好。这就表明,“积”与“不积”所产生的效果是截然相反的。在荀子哲学思想中,“积”字是一个重要观点。荀子认为,要学有所成,必须坚持不懈地进行积累。一个人长期耕田(“积耨耕”),就会成为农夫,长期砍砍削削(“积斲削”),就会成为工匠;长期贩卖货物(“积反货”),就会成为商贾;长期学习礼义(“积礼义”) ,就会成为君子;圣人也只不过是“人之所积”。这就好像越人安越,夏(中原)人安夏那样,习惯成自然而已。了解了荀子这一思想观点的重要意义,我们就不难懂得,他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力气,选择那么多比喻,不惮烦地对读者进行谆谆教导。

  最值得注意的是,作者还善于通过比喻,将议论逐步引向深入。忽视了这一特点,我们就会被众多的比喻弄得眼花缭乱,而理不清文字的脉络。

  试以第一段为例。全段除首尾各有一句论断性的话外,其余全部由比喻组成。作者先用“青出于蓝”和“冰寒于水”这两个比喻,说明后天的影响可改变事物本性,并能使之有所发展。接下来又提出另一个比喻:中绳的直木,经改造后,变成了“其曲中规”的车轮;以后即使晒干枯槁,也不可能再回复到“直”的状态。这就说明,后天的影响,对改变事物本性来说,是起着决定性作用的。这样就把道理的阐述向前推进了一步。然后再用“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两个比喻,引出结论“博学而日参省乎己”的重要性。这一段以比喻为主的文字,从提出问题到进行小结,逻辑性是很强的。

  再以前面提到过的“积”字一段为例。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和“积水成渊,蛟龙生焉”是比喻,“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才是正意。对一个人来说,“积善”要达到了“成德”的境界,才能改变气质,具备圣人的思想感情。紧承这一论断,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四组比喻,它们阐述了前后相承的两层意思。前面三组论述了“积”字的重要性:“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从正面说明,不“积”就将一事无成;“骐骥”与“驽马”、“朽木”与“金石”这两组对比的比喻,则着重表明,“积”与“不积”必将产生两种不同的结果。前一组对比,偏重主观条件的分析,后一组对比,偏重客观情况的分析。三组比喻的结合使用,把道理讲得十分清楚。后面部分的另一组,以“蚯蚓”和“螃蟹”的对比为喻,指出“用心专一”是“积”的关键,将论述进一步引向深入。至此,有关“积”字的基本内容已经谈清,于是作者紧扣“用心专一”进行小结。

  荀子这种用比喻说理的写法,在其他先秦诸子散文中也是罕见的,应当说这是他的一种独创。

  《劝学》的第三个重要特点,是句式整齐,读时琅琅上口。但作者又注意在排偶中适当夹进散句,使文气流畅而不呆滞。

  由于具备以上一些风格特点,荀子的哲理散文,有它好读的一面;但是,这并不是问题的全部情况。就以这篇《劝学》为例,通假字就用了十几个之多,而且其中有些是不很常见的。

  有了这么一大批拦路虎,《荀子》当然又有它并不易读的另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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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一

  本文围绕“学不可以已”这个中心论点,从学习的意义、作用、态度等方面,有条理、有层次地加以阐述。大量运用比喻来说明道理,是这篇文章的特色。

  荀子的《劝学》是历来为人们所传诵的名篇,其中有些警句,已成为勉励学习常用的成语。这里节选三段,在原文中本不相连,但是意脉一贯,可以独立成篇。文章大量运用比喻来说明道理。这些比喻取之于人们熟悉的事物,又包含丰富的含义,因此,道理能说得浅显明白,发人深思。

  文章开篇就郑重地写道:“君子曰:学不可以已。”这不但是《劝学》篇的第一句,也是整个《荀子》著作的第一句。为什么首先提出学习问题呢?因为荀子认为人的本性是“恶”的,必须用礼义来矫正,所以他特别重视学习。“性恶论”是荀子社会政治思想的出发点,他在著作中首先提出学习不可以停止,就是想抓住关键,解决根本问题。因为他十分重视这个问题,所以他把自己的见解,通过“君子”之口提出来,以示郑重。

  在措辞上,他不说应该不断学习,而说学习不可以停止,这对纠正人们学习上常犯的不能持之以恒的毛病,更有针对性。从学派传统来说,儒家一向劝导人们好好学习。如《论语》的第一句就说:“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悦)乎!”荀子自称是孔子的继承人,他的著作第一句也说:“学不可以已。”这从表面上看,只是继承了儒家的“劝学”传统,其实他强调的程度显然不同。因为在孔子看来,“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论语·季氏》)而荀子则认为礼义道德和系统知识,只有靠后天学习才能获得。所以,荀子是在新的认识论基础上,发展了儒家的“劝学”传统,把学习的重要性提到一个新的高度,就行文来说,开头就提出了中心论点,语言简劲,命意深广,因而很自然地引出了下文的滔滔阐述。

  文章先以“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来比喻任何人通过发愤学习,都能进步,今日之我可以胜过昨日之我,学生也可以超过老师。这两个比喻,使学习的人受到很大的启发和鼓舞。不过,要能“青于蓝”、“寒于水”,决不是“今日学,明日辍”所能办到的,必须不断地学,也就是说:“学不可以已”。所以,这两个比喻深刻有力地说明了中心论点,催人奋进。

  接着,文章进一步设喻,从根本上阐明道理:“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这正如梁启超所说,意思是“喻人之才质,非由先天本性而定,乃后起人功而定也”(见《荀子柬释》引)。荀子认为人的本性是“恶”的,但学习可以使人由“恶”变“善”,因此,他强调“輮”的作用。通过这个比喻,说明即使原来是地地道道的“不善”之人,经过学习,也可以“改变”成完全合乎道德规范的人。这显然是对学习者更大的鼓励。

  在强调了学习的重要作用后,文章以设喻引出论断:“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木材经过墨线量过就会取直,金属制成的刀剑之类拿到磨刀石上去磨就会锋利,这就好比君子广泛学习,而且每天检查省察自己,就会知识通达,行为没有过错。这样以设喻引出论断,显得更有说服力。论断句中的“日”字,与起句“学不可以已”的“已”字,紧密呼应,突出了要“知明而行无过”,就必须不断学习,从而有力地阐明了中心论点。

  开篇至此为第一段。这一段说明了学习在改变人的素质、提高人的智力方面的重大意义。学习意义重大,那么,如何学呢?荀子认为,学习不能单靠坐在房子里苦思冥想,必须利用外界事物,向实际学习。因此,第二段首先说明:“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荀子以亲身的体验,通过“终日思”与“须臾学”的对比,强调空想不如学习。而这个与空想相对的“学”字,不言而喻,也就是指利用外界事物,向实际学习。这种对于学习的见解,也是荀子基于他的认识论提出来的。

  荀子否认孟子所说的人有天生的“良知”“良能”,因此他强调从外界实际事物中学习。他在这里提出的“学”的概念,就具有唯物主义因素。接着,连设五喻,展开论证,荀子先从生活经验说起:站在高处望,比踮起脚见得广阔;登高招手,顺风呼喊,手臂并非更长了,声音并非更大了,可是人家却能远远地看到,清楚地听到;可见利用高处、利用顺风的作用之大。推而广之,“假舆马”、“假舟楫”的人,也并非善于走路或擅长游泳,可是他们却能“致千里”、“绝江河”,由于设喻所用的事例都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因此读起来不但感到亲切,而且觉得可信。随着不断设喻,阐明的道理越来越深入读者心灵,于是水到渠成地得出了结论:“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这就是说,君子之所以会有超过一般人的才德,就是因为他们善于利用外物来好好学习。

  推论起来,人如果善于利用外物好好学习,也就可以变为有才德的君子。这与第一段所说的青出于蓝、冰寒于水、直木可“輮”为车轮,意脉是一贯的,结构上也是暗相呼应的。此外,荀子把“所学”与“善假于物”联系起来,“这意味着学习的目的是要认识客观事物的规律,并利用这些规律性知识去改造客观世界。”(引自严北溟关于《劝学》的说明)这与他的“制天命”的思想也是联系着的。

  至此,第二段结束。这一段说明学习必须善于利用外物。然而,在从外界实际事物中学习的时候,还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所以,第三段作了进一步的说明。文章先设两喻引出论点:“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这说明学习要注意积累。荀子根本不承认“天生圣人”的说法,他指出人只要努力学习,“积善积德”,就可以具备圣人的思想。圣人也是不断学习而成的,正如他在《性恶》篇中所说的:“积善不息”,“涂之人可以为禹”。他充分强调“积善”的作用,这与开头提出的“学不可以已”也是一脉相承、遥相呼应的。

  在笔法上,以设喻引出论点,更加强了论点的语势,使论点一出现就具有一定的说服力。接着,文章又进行申述:“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是从反面设喻来说明积累的重要。经过一正一反的设喻,学习要注意积累的道理已初步阐明,但是为了深入说明,文章又反复设喻对比:先以“骐骥一跃,不能十步”与“驽马十驾,功在不舍”相比,再以“锲而舍之,朽木不折”与“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相比,从而充分显示出“不舍”的重大意义,而学习要注意积累的道理,也得到了进一步的证明。当然,学习要做到“不舍”,要不断积累,那就必须专一,不能浮躁。

  因此,文章再以“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能够“上食埃土,下饮黄泉”与“蟹六跪而二螯”,却“非蛇蟮之穴无可寄托”进行对比,说明学习必须专心致志,不能粗心浮气。这两个比喻,强调了学习必须坚持不懈,并照应了上文的层层论述。第三段至此结束。通过这一段的层层比喻,我们可以清楚地理解学习必须持之以恒。至此,开篇提出的“学不可以已”的中心论点,已得到了深入的阐发和充分的证明。

  《劝学》的这三段,论述了学习的重要性,指出了学习应该采取的态度和方法。虽然荀子论学的基础是唯心主义的“性恶论”,但是对批判孟子的“先天道德论”起了积极作用。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荀子不可能懂得人的阶级性,他把礼义当成人人应该具备的道德,并且把符合封建伦理规范的行为叫做“善”,把不符合的叫做“恶”。他劝学的目的,实际上是要培养合乎封建统治阶级道德规范的人才,这与我们今天的学习目的有本质的区别。但是,在那新兴地主阶级登上政治舞台、全国走向统一的历史时期,是有进步意义的。至于文中阐述的要重视学习以及学习必须“善假于物”、逐渐积累、持之以恒等见解,就是在今天,对我们来说,也还有一定的启发作用和借鉴意义。

  文中除少数地方直接说明道理外,几乎都是比喻。通过比喻阐述道理、证明论点,这是本文在写作上的一大特色。由于创造比喻的技巧很高,因此这些比喻精警动人。如“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脱化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及“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等等,都被人们当作指导学习的格言来称引。同时,运用比喻的方式方法也灵活多样,阐述一层意思,有的单独设喻,有的连续设喻;有的从正面设喻,有的从反面设喻;有的以比喻互相映衬,有的以比喻进行对比。如此层层推进,上下呼应,使本身表现力很强的比喻,更充分持发挥作用,因而把道理阐述得十分透彻。再说,由于运用比喻,文章的语言显得具体形象、精练有味。而且,随着用比的连续和手法的变换,形成整齐而又富于变化的句式,产生铿锵起伏的节奏,表现出荀子谆谆劝学的激情。因此,这不仅是一篇出色的古代教育论文,而且可以当作一篇文学作品来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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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战国时期儒家的重要代表人物是孟子和荀子。孟子宣扬“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为统治阶级辩护的思想,而荀子却认为:人力能征服自然,应该利用自然为人类服务。他的门人韩非、李斯成为战国末期的法家重要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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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二

  《劝学》作为《荀子》的开篇之作,是一篇论述学习的重要意义,劝导人们以正确的目的、态度和方法去学习的散文。文章以朴素的唯物主义为理论基础,旁征博引,娓娓说理,反映了先秦儒家在教育方面的某些正确观点,也体现了作为先秦诸子思想集大成者的荀子文章的艺术风格。

  《劝学》是一篇说理性很强的文字,驾驭不好,是很容易正襟危坐,流于枯燥和单调的。但这篇文章却形象清新、脍炙人口,千百年来为人们传诵不衰。原因何在?最重要的是在于,它把深奥的道理寓于大量浅显贴切的比喻之中,运用比喻时手法又极其灵活自然,生动鲜明而绝无枯燥的学究气。如文章开首,连用“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等四个比喻,从不同的角度和侧面来阐述“学不可以已”的道理,堪称雄辩奇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收到了先声夺人的强烈效果。值得指出的是,文中所用的喻体几乎都是常见的、易懂的,这些仿佛信手拈来的通俗明了的比喻,都会使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某些直观、浅近的形象事物,进而连类比物,启迪思考,接受作者所说的深刻道理。

  从形式上看,《劝学》中的比喻灵巧多样、运用自如。阐述观点,论证道理,有的从正面设喻(“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有的从反面设喻(“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有的单独设喻,有的连续设喻;有的同类并列,有的正反对照;有的只设喻而把道理隐含其中,有的先设喻再引出要说的道理。总之,铺锦列绣,无所不用。所以文中用喻虽多,却无板滞生硬的感觉,相反,随着用比的连续转换和充分展开,形成整齐而又富于变化的句式,使文章显得错落有致,生气勃勃。

  《劝学》在写作上的再一个特点是大量运用短句排比和正反对比。文章一开始就是一组排比:“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这样的排比句式在文中举不胜举,既富于论辩色彩,又富有文学韵味,甚或有一种音乐的节奏感流动在其中。同样,在对比手法的运用上,《劝学》也很有特色。如在说明学习要善于积累的道理时,作者先后以“骐骥”与“驽马”、“朽木”与“金石”作对比,说明“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充分显示出“不舍”对于学习的重大意义。在阐述学习要专心致志的道理时,作者又用“蚓”和“蟹”作对比,前者“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却能“上食埃土,下饮黄泉”,后者虽有“六跪而二螯”,却“非蛇蟮之穴无可寄托”。道理何在?就在于前者“用心一也”,后者“用心躁也”。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反衬,增强了说理的分量。

  荀子的文章素有“诸子大成”的美称,铺陈扬厉,说理透辟;行文简洁,精练有味;警句迭出,耐人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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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

  课文可分为三部分。

  ①第一部分(第一段):提出中心论点"学不可以已",并加以论述。"学不可以已"强调学习的重要性,接着具体论述其重要性,即学习可以提高、改变素质,使人智慧明达、言行无过。这一部分运用了比喻论证的方法,共用了"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等5个比喻。

  ②第二部分(第二段):论证学习的重要作用。阐述学习的重要作用是:学习可使人增长才干的本领,可以改变人的品性。

  这一部分也运用了比喻论述的方法,共用了"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等5个比喻。

  ③第三部分(第三段):论述学习应持的态度。阐述学习应持的态度是:逐渐积累、坚持不懈、专一不躁。这一部分仍运用了比喻论证的方法,共用了"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等10个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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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秦论

上篇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耰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中篇

秦灭周祀,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向风。若是,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灭,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强凌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弊。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当此之时,专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兼并者高诈力,安危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借使秦王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嚣嚣,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去收孥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盛德与天下,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惟恐有变。虽有狡害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弭矣。

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之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纪;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群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借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

故先王者,见终始不变,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矣。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故曰:“安民可与为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在于戮者,正之非也。是二世之过也。

下篇

秦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脩津关,据险塞,缮甲兵而守之。然陈涉率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闭,长戟不刺,强弩不射。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难。于是山东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其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群臣之不相信,可见于此矣。子婴立,遂不悟。借使子婴有庸主之材而仅得中佐,山东虽乱,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宜未绝也。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常为诸侯雄。此岂世贤哉?其势居然也。且天下尝同心并力攻秦矣,然困于险阻而不能进者,岂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虽小邑,伐并大城,得阨塞而守之。诸侯起于匹夫,以利会,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民未附,名曰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必退师。案土息民以待其弊,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身为禽者,救败非也。

秦王足己而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之惑,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也非无深谋远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指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也,——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糜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阖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谏,智士不谋也。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悲哉!先王知壅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王霸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震;及其衰也,百姓怨而海内叛矣。故周王序得其道,千余载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能长。由是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

鄙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马嵬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

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报任少卿书 / 报任安书

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

少卿足下:曩者辱赐书,教以慎于接物,推贤进士为务,意气勤勤恳恳。若望仆不相师,而用流俗人之言,仆非敢如此也。仆虽罢驽,亦尝侧闻长者之遗风矣。顾自以为身残处秽,动而见尤,欲益反损,是以独郁悒而无谁语。谚曰:“谁为为之?孰令听之?”盖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何则?士为知己者用,女为说己者容。若仆大质已亏缺矣,虽材怀随和,行若由夷,终不可以为荣,适足以发笑而自点耳。

书辞宜答,会东从上来,又迫贱事,相见日浅,卒卒无须臾之间,得竭指意。今少卿抱不测之罪,涉旬月,迫季冬,仆又薄从上雍,恐卒然不可为讳,是仆终已不得舒愤懑以晓左右,则长逝者魂魄私恨无穷。请略陈固陋。阙然久不报,幸勿为过。

仆闻之:修身者,智之符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义之表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立名者,行之极也。士有此五者,然后可以托于世,列于君子之林矣。故祸莫憯于欲利,悲莫痛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诟莫大于宫刑。刑余之人,无所比数,非一世也,所从来远矣。昔卫灵公与雍渠同载,孔子适陈;商鞅因景监见,赵良寒心;同子参乘,袁丝变色:自古而耻之!夫以中材之人,事有关于宦竖,莫不伤气,而况于慷慨之士乎!如今朝廷虽乏人,奈何令刀锯之余,荐天下之豪俊哉!仆赖先人绪业,得待罪辇毂下,二十余年矣。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纳忠效信,有奇策材力之誉,自结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遗补阙,招贤进能,显岩穴之士;外之,不能备行伍,攻城野战,有斩将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积日累劳,取尊官厚禄,以为宗族交游光宠。四者无一遂,苟合取容,无所短长之效,可见于此矣。乡者,仆亦尝厕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末议。不以此时引维纲,尽思虑,今已亏形为扫除之隶,在阘茸之中,乃欲仰首伸眉,论列是非,不亦轻朝廷、羞当世之士邪?嗟乎!嗟乎!如仆尚何言哉!尚何言哉!

且事本末未易明也。仆少负不羁之才,长无乡曲之誉,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奉薄伎,出入周卫之中。仆以为戴盆何以望天,故绝宾客之知,忘室家之业,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材力,务一心营职,以求亲媚于主上。而事乃有大谬不然者!

夫仆与李陵俱居门下,素非能相善也。趣舍异路,未尝衔杯酒,接殷勤之余欢。然仆观其为人,自守奇士,事亲孝,与士信,临财廉,取予义,分别有让,恭俭下人,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蓄积也,仆以为有国士之风。夫人臣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赴公家之难,斯已奇矣。今举事一不当,而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孽其短,仆诚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足历王庭,垂饵虎口,横挑强胡,仰亿万之师,与单于连战十有余日,所杀过当。虏救死扶伤不给,旃裘之君长咸震怖,乃悉征其左、右贤王,举引弓之民,一国共攻而围之。转斗千里,矢尽道穷,救兵不至,士卒死伤如积。然陵一呼劳军,士无不起,躬自流涕,沬血饮泣,更张空弮,冒白刃,北首争死敌者。陵未没时,使有来报,汉公卿王侯皆奉觞上寿。后数日,陵败书闻,主上为之食不甘味,听朝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仆窃不自料其卑贱,见主上惨凄怛悼,诚欲效其款款之愚,以为李陵素与士大夫绝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虽古之名将,不能过也。身虽陷败,彼观其意,且欲得其当而报于汉。事已无可奈何,其所摧败,功亦足以暴于天下矣。仆怀欲陈之,而未有路,适会召问,即以此指,推言陵之功,欲以广主上之意,塞睚眦之辞。未能尽明,明主不晓,以为仆沮贰师,而为李陵游说,遂下于理。拳拳之忠,终不能自列。因为诬上,卒从吏议。家贫,货赂不足以自赎,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一言。身非木石,独与法吏为伍,深幽囹圄之中,谁可告愬者!此真少卿所亲见,仆行事岂不然乎?李陵既生降,隤其家声,而仆又佴之蚕室,重为天下观笑。悲夫!悲夫!事未易一二为俗人言也。

仆之先非有剖符丹书之功,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所畜,流俗之所轻也。假令仆伏法受诛,若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何以异?而世又不与能死节者比,特以为智穷罪极,不能自免,卒就死耳。何也?素所自树立使然也。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传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节不可不勉厉也。猛虎在深山,百兽震恐,及在槛阱之中,摇尾而求食,积威约之渐也。故士有画地为牢,势不可入;削木为吏,议不可对,定计于鲜也。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肤,受榜箠,幽于圜墙之中。当此之时,见狱吏则头抢地,视徒隶则心惕息。何者?积威约之势也。及以至是,言不辱者,所谓强颜耳,曷足贵乎!且西伯,伯也,拘于羑里;李斯,相也,具于五刑;淮阴,王也,受械于陈;彭越、张敖,南面称孤,系狱抵罪;绛侯诛诸吕,权倾五伯,囚于请室;魏其,大将也,衣赭衣,关三木;季布为朱家钳奴;灌夫受辱于居室。此人皆身至王侯将相,声闻邻国,及罪至罔加,不能引决自裁,在尘埃之中。古今一体,安在其不辱也?由此言之,勇怯,势也;强弱,形也。审矣,何足怪乎?夫人不能早自裁绳墨之外,以稍陵迟,至于鞭箠之间,乃欲引节,斯不亦远乎!古人所以重施刑于大夫者,殆为此也。

夫人情莫不贪生恶死,念父母,顾妻子,至激于义理者不然,乃有所不得已也。今仆不幸,早失父母,无兄弟之亲,独身孤立,少卿视仆于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节,怯夫慕义,何处不勉焉!仆虽怯懦,欲苟活,亦颇识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缧绁之辱哉!且夫臧获婢妾,犹能引决,况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

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

仆窃不逊,近自托于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略考其行事,综其终始,稽其成败兴坏之纪,上计轩辕,下至于兹,为十表,本纪十二,书八章,世家三十,列传七十,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草创未就,会遭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仆诚以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且负下未易居,下流多谤议。仆以口语遇遭此祸,重为乡党所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虽累百世,垢弥甚耳!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身直为闺阁之臣,宁得自引深藏于岩穴邪?故且从俗浮沉,与时俯仰,以通其狂惑。今少卿乃教以推贤进士,无乃与仆私心剌谬乎?今虽欲自雕琢,曼辞以自饰,无益,于俗不信,适足取辱耳。要之,死日然后是非乃定。书不能悉意,故略陈固陋。谨再拜。

论贵粟疏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禹,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

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不农则不地著,不地著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备水旱, 故民可得而有也。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无饥寒之患。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人弗胜,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署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无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虐,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当具有者半贾而卖,无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债者矣。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无农夫之苦,有阡陌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遨,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履丝曳缟。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恶乖迕,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

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余者也。取于有余,以供上用,则贫民之赋可损,所谓损有余、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顺于民心,所补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劝农功。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车骑者,天下武备也,故为复卒。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带甲百万,而无粟,弗能守也。”以是观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复一人耳,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夫得高爵也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

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窃窃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边食足以支五岁,可令入粟郡县矣;足支一岁以上,可时赦,勿收农民租。如此,德泽加于万民,民俞勤农。时有军役,若遭水旱,民不困乏,天下安宁;岁孰且美,则民大富乐矣。

叔向贺贫

叔向见韩宣子,宣子忧贫,叔向贺之。宣子曰:“吾有卿之名而无其实,无以从二三子,吾是以忧,子贺我,何故?”

对曰:“昔栾武子无一卒之田,其宫不备其宗器,宣其德行,顺其宪则,使越于诸侯。诸侯亲之,戎狄怀之,以正晋国。行刑不疚,以免于难。及桓子,骄泰奢侈,贪欲无艺,略则行志,假货居贿,宜及于难,而赖武之德以没其身。及怀子,改桓之行,而修武之德,可以免于难,而离桓之罪,以亡于楚。夫郤昭子,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军,恃其富宠,以泰于国。其身尸于朝,其宗灭于绛。不然,夫八郤,五大夫,三卿,其宠大矣,一朝而灭,莫之哀也,唯无德也。今吾子有栾武子之贫,吾以为能其德矣,是以贺。若不忧德之不建,而患货之不足,将吊不暇,何贺之有?”

宣子拜,稽首焉,曰:“起也将亡,赖子存之,非起也敢专承之,其自桓叔以下,嘉吾子之赐。”

子鱼论战

二十有二年春,公伐邾,取须句。夏,宋公、卫侯、许男、滕子伐郑。秋,八月丁未,及邾人战于升陉。冬,十有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师败绩。

楚人伐宋以救郑。宋公将战。大司马固谏曰:“天之弃商久矣,君将兴之,弗可赦也已。”弗听。冬十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

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子鱼曰:“君未知战。勍敌之人,隘而不列,天赞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犹有惧焉!且今之勍者,皆我敌也。虽及胡耇,获则取之,何有于二毛?明耻教战,求杀敌也。伤未及死,如何勿重?若爱重伤,则如勿伤;爱其二毛,则如服焉。三军以利用也,金鼓以声气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儳可也。”

子产坏晋馆垣

公薨之月,子产相郑伯以如晋,晋侯以我丧故,未之见也。子产使尽坏其馆之垣,而纳车马焉。

士文伯让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盗充斥,无若诸侯之属辱在寡君者何,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馆,高其闬 闳,厚其墙垣,以无忧客使。今吾子坏之,虽从者能戒,其若异客何?以敝邑之为盟主,缮完葺墙,以待宾客。若皆毁之,其何以共命?寡君使匄请命。

对曰:“以敝邑褊小,介于大国,诛求无时,是以不敢宁居,悉索敝赋,以来会时事。逢执事之不闲,而未得见;又不获闻命,未知见时。不敢输币,亦不敢暴露。其输之,则君之府实也,非荐陈之,不敢输也。其暴露之,则恐燥湿之不时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侨闻文公之为盟主也,宫室卑庳,无观台榭,以崇大诸侯之馆,馆如公寝;库厩缮修,司空以时平易道路,圬人以时塓馆宫室;诸侯宾至,甸设庭燎,仆人巡宫,车马有所,宾从有代,巾车脂辖,隶人、牧、圉,各瞻其事;百官之属各展其物;公不留宾,而亦无废事;忧乐同之,事则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宾至如归,无宁灾患;不畏寇盗,而亦不患燥湿。今铜鞮之宫数里,而诸侯舍于隶人,门不容车,而不可逾越;盗贼公行。而天疠不戒。宾见无时,命不可知。若又勿坏,是无所藏币以重罪也。敢请执事,将何所命之?虽君之有鲁丧,亦敝邑之忧也。若获荐币,修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惮勤劳?”

文伯复命。赵文子曰:“信。我实不德,而以隶人之垣以赢诸侯,是吾罪也。”使士文伯谢不敏焉。

晋侯见郑伯,有加礼,厚其宴好而归之。乃筑诸侯之馆。

叔向曰:“辞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子产有辞,诸侯赖之,若之何其释辞也?《诗》曰:‘辞之辑矣,民之协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其知之矣。”

货殖列传序

老子曰:“至治之极,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至老死不相往来。”必用此为务,挽近世涂民耳目,则几无行矣。

太史公曰:夫神农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诗》、《书》所述虞、夏以来,耳目欲极声色之好,口欲穷刍豢 之味,身安逸乐而心夸矜势能之荣。使俗之渐民久矣,虽户说以眇 论,终不能化。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 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

夫山西饶材、竹、旄、玉石,山东多鱼、盐、漆、丝、声色,江南出棻、梓、姜、桂、金、锡、连、丹沙、犀、玳瑁、珠玑、齿、革,龙门、碣石 北多马、牛、羊、旃、裘、筋、角;铜、铁则千里往往山出置。此其大较也。皆中国人民所喜好,谣俗被服饮食奉生送死之具也。故待农而食之,虞 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宁有政教发征期会哉?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故物贱之征贵,贵之征贱,各劝其业,乐其事,若水之趋下,日夜无休时,不召而自来,不求而民出之。岂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验邪?

《周书》 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财匮少而山泽不辟 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 也。原大则饶,原小则鲜。上则富国,下则富家。贫富之道,莫之夺予,而巧者有余,拙者不足。故太公望 封于营丘,地潟卤,人民寡,于是太公劝其女功,极技巧,通鱼盐,则人物归之, 繦至 而辐凑。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闲敛袂而往朝焉。其后齐中衰,管子修之,设轻重九府,则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管氏亦有三归,位在陪臣,富于列国之君。是以齐富强至于威宣 也。

故曰: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生于有而废于无。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富者得执益彰,失执则客无所之,以而不乐。夷狄益甚。谚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此非空言也。故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 之民乎!

酷吏列传序

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老氏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昔天下之网尝密矣然奸伪萌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于不振当是之时,吏治若救火扬沸,非武健严酷,恶能胜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职矣。故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下士闻道大笑之”。非虚言也。汉兴,破觚而为圜,斫雕而为朴,网漏于吞舟之鱼,而吏治,不至于奸,黎民艾安。由是观之,在彼不在此。

展禽论祀爰居

海鸟曰“爰居”,止于鲁东门之外二日。臧文仲使国人祭之。展禽曰:“越哉,臧孙之为政也!夫祀,国之大节也,而节,政之所成也。故慎制祀以为国典。今无故而加典,非政之宜也。

“夫圣王之制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植百谷百蔬。夏之兴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为社。黄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财。颛顼能修之,帝喾能序三辰以固民,尧能单均刑法以议民,舜勤民事而野死,鲧障供水而殛死,禹能以德修鲧之功,契为司徒而民辑,冥勤其官而水死,汤以宽治民而除其邪,稷勤百谷雨山死,文王以文昭,武王去民之秽。故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尧而宗舜;夏后氏禘黄帝面祖颛顼,郊鲧而宗禹;商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幕,能帅颛顼者也,有虞氏报焉;杼,能帅禹者也,夏后氏报焉;上甲微,能帅契者也,商人报焉;高圉、太王,能帅稷者也,周人报焉。凡禘、郊、祖、宗、报,此五者,国之典祀也。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于民者也。及前哲令德之人,所以为民质也;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及九州名山川泽,所以出财用也。非是,不在祀典。今海鸟至,已不知而犯之,以为国典,难以为仁且知矣。夫仁者讲功,而知者处物。无功而祀之,非仁也;不知而不问,非知也。今兹海其有灾乎?夫广川之鸟兽,恒知而避其灾也。”

是岁也,海多大风,冬暖。文仲闻柳下季之言,曰:“信吾过也。季子之言,不可不法也。”使书以为三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