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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一十五

翻译 原文

  ◎孝义

  ○李璘(甄婆儿) 徐承珪 刘孝忠 吕升(王翰) 罗居通(黄德舆)齐得一 李罕澄 邢神留(沈正) 许祚(李琳等) 胡仲尧(仲容) 陈兢洪文抚 易延庆 董道明 郭琮(毕赞) 顾忻(李琼) 朱泰 成象 陈思道方纲 庞天祐 刘斌 樊景温(荣恕旻) 祁暐 何保之 李玭 侯义 王光济(李祚等) 江白 裘承询(孙浦等) 常真(子晏 王洤等) 杜谊 姚宗明 邓中和 毛安舆 李访 朱寿昌 侯可 申积中 郝戭 支渐 邓宗古沈宣 苏庆文(台亨) 仰忻 赵伯深 彭瑜 毛洵(李筹 杨芾) 杨庆 陈宗 郭义 申世宁 苟与龄 王珠 颜诩 张伯威 蔡定 郑绮(鲍宗岩附)

  冠冕百行莫大于孝,范防百为莫大于义。先王兴孝以教民厚,民用不薄;兴义以教民睦,民用不争。率天下而由孝义,非履信思顺之世乎。太祖、太宗以来,子有复父仇而杀人者,壮而释之;刲股割肝,咸见褒赏;至于数世同居,辄复其家。一百余年,孝义所感,醴泉、甘露、芝草、异木之瑞,史不绝书,宋之教化有足观者矣。作《孝义传》。

  李璘,瀛州河间人。晋开运末,契丹犯边,有陈友者乘乱杀璘父及家属三人。乾德初,璘隶殿前散祗候,友为军小校,相遇于京师宝积坊北,璘手刃杀友而不遁去,自言复父仇,案鞫得实,太祖壮而释之。

  雍熙中,又有京兆鄠县民甄婆儿,母刘与同里人董知政忿竞,知政击杀刘氏。婆儿始十岁,妹方襁褓,托邻人张氏乳养。婆儿避仇,徙居赦村,后数年稍长大,念母为知政所杀,又念其妹寄张氏,与兄课儿同诣张氏求见妹,张氏拒之,不得见。婆儿愤怒悲泣,谓兄曰:"我母为人所杀,妹流寄他姓,大仇不报,何用生为!"时方寒食,具酒肴诣母坟恸哭,归取条桑斧置袖中,往见知政。知政方与小儿戏,婆儿出其后,以斧斫其脑杀之。有司以其事上请,太宗嘉其能复母仇,特贷焉。

  徐承珪,莱州掖人。幼失父母,与兄弟三人及其族三十口同甘藜藿,衣服相让,历四十年不改其操。所居崇善乡缉俗里,木连理,瓜瓠异蔓同实,州以闻。乾德元年,诏改乡名义感,里名和顺。承珪尝为赞皇令。

  刘孝忠,并州太原人。母病经三年,孝忠割股肉、断左乳以食母;母病心痛剧,孝忠然火掌中,代母受痛。母寻愈。后数岁母死,孝忠佣为富家奴,得钱以葬。富家知其孝行,养为己子。后养父两目失明,孝忠为舐之,经七日复能视。以亲故,事佛谨,尝于像前割双股肉,注油创中,然灯一昼夜。刘钧闻而召见,给以衣服、钱帛、银鞍勒马,署宣陵副使。开宝二年,太祖亲征太原,召见慰谕。

  吕升,莱州人。父权失明,剖腹探肝以救父疾,父复能视而升不死。冀州南宫人王翰,母丧明,翰自抉右目睛补之,母目明如故。淳化中,并下诏赐粟帛。

  罗居通,益州成都人。母死,庐墓三年,有甘露降坟树,芝草生其旁。开宝四年,长吏以闻,诏以居通为延长主簿。

  大中祥符初,资州人黄德舆葬父母,负土成坟,甘泉涌其侧,降诏旌表。

  齐得一,密州诸城人。幼嗜学,及长,能读《五经》,善于教授乡里。士大夫子弟不远百里,皆就之肄业焉。晋末,皇甫晖为密州防御使,得一父为客将。及晖叛归淮南,屡率众剽劫于故郡,民之牛羊犬豕悉取以犒士卒,得一之家被略殆尽。后王万敢为防御使,性贪暴,执乡民十八家,责其尝以牛酒馈贼,尽杀之而取其资产,得一亲属死者十余人,唯得一与兄脱身获免。明年诣阙上诉,朝廷遣使按鞫之得实,万敢削官,判官胡辙辄坐死。得一乃归乡里,布衣蔬食,不乐仕进。开宝中,诏郡国举廉退孝悌之士,本郡即以得一应诏。至阙,策试中选,授章丘主簿。

  李罕澄,冀州阜城人也,七世同居。汉乾祐三年,诏改乡里名及旌其门闾。太平兴国六年,长吏以汉所赐诏书来上,复旌表之。

  刑神留,深州陆泽人。父超,逋官租,里胥督租,与超斗,超欧里胥死。神留年十六,诣吏求代父死。州以闻,特诏减死,赐里胥家万钱为棺敛具。

  端拱初,泰州海陵人沈正父为屯田院衙官,凶暴无赖,使酒殴平人死,正中涂见,父恐慑,述其故,正即号呼褫衣,就殴其尸。巡警者捕送官,狱具,怡然就死,闻者悲之。

  许祚,江州德化人。八世同居,长幼七百八十一口。太平兴国七年,旌其门闾。淳化二年,本州言祚家春夏常乏食,诏岁贷米千斛。

  又有信州李琳十五世同居,贝州田祚、京兆惠从顺十世同居,庐州赵广、顺安军郑彦圭、信州俞隽八世同居,陕州张文裕六世同居,襄州张巨源、刘芳、潭州瞿景鸿、温州陈偘、江陵褚彦逢五世同居,徐州彭程四世同居,皆赐诏旌表门闾。巨源素习法律,太平兴国五年,赐明法及第。芳淳化四年来贺寿宁节,赐进士出身。偘事母至孝,赐其母粟帛。彦逢兄弟五人皆年七十余,至道元年,转运使表其事,诏补彦逢教练使。

  胡仲尧,洪州奉新人。累世聚居,至数百口。构学舍于华林山别墅,聚书万卷,大设厨廪,以延四方游学之士。南唐李煜时尝授寺丞。雍熙二年,诏旌其门闾。仲尧诣阙谢恩,赐白金器二百两。淳化中,州境旱歉,仲尧发廪减市直以振饥民,又以私财造南津桥。太宗嘉之,除本州助教,许每岁以香稻时果贡于内东门。五年,遣弟仲容来贺寿宁节。召见仲容,特授试校书郎,赐袍笏犀带,又以御书赐之。公卿多赋诗称美。仲尧稍迁国子监主簿,致仕,卒。

  仲容字咸和,咸平三年,复至阙贡土物,改大理评事,屡被赐赍。仲容建本县孔子庙,颇为宏敞。后迁光禄丞致仕,天禧中,特赐绯鱼。卒,年七十九。以弟之子用讷为后,试校书郎。仲容弟克顺,端拱二年进士,至都官员外郎、三司户部判官。仲容子用之洎从子用庄、用舟,并进士及第。

  陈兢,江州德安人,陈宜都王叔明之后。叔明五世孙兼,唐右补阙。兼生京,秘书少监、集贤院学士,无子,以从子褒为嗣,褒至盐官令。褒生灌,高安丞。灌孙伯宣,避难泉州,与马总善注司马迁《史记》行于世;后游庐山,因居德安,尝以著作佐郎召,不起,大顺初卒。伯宣子崇为江州长史,益置田园,为家法戒子孙,择群从掌其事,建书堂教诲之。僖宗时尝诏旌其门,南唐又为立义门,免其徭役。崇子衮,江州司户。衮子昉,试奉礼郎。

  昉家十三世同居,长幼七百口,不畜仆妾,上下姻睦,人无间言。每食,必群坐广堂,未成人者别为一席。有犬百余,亦置一槽共食,一犬不至,群犬亦皆不食。建书楼于别墅,延四方之士,肄业者多依焉。乡里率化,争讼稀少。开宝初,平江南,知州张齐上请仍旧免其徭役,从之。昉弟之子鸿。太平兴国七年,江南转运使张齐贤又奏免杂科。兢即鸿之弟。淳化元年,知州康戩又上言兢家常苦食不足,诏本州每岁贷粟二千石。

  后兢死,其从父弟旭每岁止受贷粟之半,云省啬而食,可以及秋成。属岁俭谷贵,或劝其全受而粜之,可邀善价,旭曰:"朝廷以旭家群从千口,轸其乏食,贷以公粟,岂可见利忘义,为罔上之事乎?"至道初,遣内侍裴愈就赐御书,还,言旭家孝友俭让,近于淳古。太宗尝对近臣言之,参知政事张洎对曰:"旭宗族千余口,世守家法,孝谨不衰,闺门之内,肃于公府。"且言及旭受贷事。上以远民义聚,复能固廉节,为之叹息。大中祥符四年,以旭为江州助教。旭卒,弟蕴主家事。天圣元年,又以蕴继为助教。蕴卒,弟泰主之。泰弟度,太子中舍致仕。从子延赏、可,并举进士。延赏职方员外郎。

  洪文抚,南康建昌人,本姓犯宣祖偏讳,改焉。曾祖谔,唐虔州司仓参军,子孙众多,以孝悌著称。六世义居,室无异爨。就所居雷湖北创书舍,招来学者。至道中,本军以闻,遣内侍裴愈赍御书百轴赐其家。文抚遣弟文举诣阙贡土物为谢,太宗飞白一轴曰"义居人"以赐之,命文举为江州助教。三年八月,又诏表其门闾。自是每岁遣子弟入贡,必厚赐答之。文抚兄子待用,登咸平二年进士第,至都官员外郎。

  易延庆字余庆,筠州上高人。父赟,以勇力仕南唐至雄州刺史。延庆幼聪慧,涉猎经史,尤长声律,以父荫为奉礼郎。显德四年,周师克淮南,赟归朝,授道州刺史;延庆亦授大名府兵曹参军,后为大理评事,知临淮县。乾德末,赟卒,葬临淮。延庆居丧摧毁,庐于墓侧,手植松柏数百本,旦出守墓,夕归侍母。紫芝生于墓之西北,数年又生玉芝十八茎。本州将表其事,延庆恳辞。或画其芝来京师,朝士多为诗赋,称其孝感。

  服阕,延庆以母老称疾不就官。母卒后,藁殡数年,延庆出为大理寺丞。尝司建安市征,及母葬有期,私归营葬,掩圹而返。知军扈继升言其擅去职,坐免所居官,复庐墓侧数年。母平生嗜栗,延庆树二栗树墓侧,二树连理。苏易简、朱台符为赞美之。后知端州,卒。子纶,大中祥符元年,进士及第。

  董道明,蔡州褒信人。母死出葬,道明潜匿墓中,人瘗之,经三日,家人发冢取之,道明无恙,终身庐于墓侧。

  郭琮,台州黄岩人。幼丧父,事母极恭顺。娶妻有子,移居母室。凡母之所欲,必亲奉之。居常不过中食,绝饮酒茹荤者三十年,以祈母寿。母年百岁,耳目不衰,饮食不减,乡里异之。至道三年,诏书存恤孝悌,乡老陈赞率同里四十人状琮事于转运使以闻,有诏旌表门闾,除其徭役。明年,母无疾而终。琮哀号几乎灭性,乡闾率金帛以助葬。

  又有越州应天寺僧者,幼贫无以养母,剃发乞食以给晨夕。母年一百五岁而终。

  潭州长沙人毕赞,仕郡为引赞吏,性至孝,父母皆年八十余。转运使表其事,诏赞解职终养。

  顾忻,泰州泰兴人。十岁丧父,以母病,荤辛不入口者十载。鸡初鸣,具冠带率妻子诣母之室,问其所欲,如此五十年,未尝离母左右。母老,目不能睹物,忻日夜号泣祈天,刺血写佛经数卷。母目忽明,烛下能缝衽,九十余无疾而终。

  又有杭州仁和人李琼,以鬻缯为业,事母孝,夜常十余起省母。母喜食时新,琼百方求市,得必十倍酬其直。

  朱泰,湖州武康人。家贫,鬻薪养母,常适数十里外易甘旨以奉母。泰服食粗粝,戒妻子常候母色。一日,鸡初鸣入山,及明,憩于山足,遇虎搏攫负之而去。泰已瞑眩,行百余步,忽稍醒,厉声曰:"虎为暴食我,所恨母无托尔!"虎忽弃泰于地,走不顾,如人疾驱状。泰匍匐而归。母扶持以泣,泰亦强举动,不逾月如故。乡里闻其孝感,率金帛遗之,里人目为朱虎残。

  成象,渠州流江人。以诗书训授里中,事父母以孝闻。母病,割股肉食之,诏赐束帛醪酒。淳化中,李顺盗据郡县,象父母惊悸而死,烬骨寄浮图舍,象号泣营葬。贼平,乡里率钱三百万赠之。象庐于墓侧,以衰服襟袂筛土于坟上,日三斗。每恸,闻者戚怆。未尝食肉衣帛,或赠之亦不受。虎豹环庐而卧,象无畏色。燕百余集庐中,禾生墓侧吐九穗。服终犹未还家,知礼者为书以谕之,遂归教授,远近目为成孝子。

  陈思道,江阴人。丧父,事母兄以孝悌闻。鬻醯市侧,以给晨夕,买物不酬价,如所索与之。母病,思道衣不解带者数月,双目疮烂,饮食随母多少。洎母丧,水浆不入口七日。既葬,裒鬻醯之利,得钱十万,奉其兄。结庐墓侧,日夜悲恸,其妻时携儿女诣之,拒不与见。夏日种瓜,以待过客。昼则白兔驯狎,夜则虎豹环其庐而卧。咸平元年,知军上其事,诏赐束帛,旌其门。

  方纲,池州青阳人。八世同爨,家属七百口,居室六百区,每旦鸣鼓会食。尝出稻五千{易}振贷贫民。景德二年,转运使冯亮以闻,诏旌其门。天禧中,侍御史韩亿安抚江南,使还,言纲家税籍钱四百余千,米二千五百斛,同居四百年,而本县科率一无宽假,望蠲其户杂科,诏从之。

  庞天祐,江陵人。以经籍教授里中。父疾,天祐割股肉食之;疾愈,又复病目丧明,天祐号泣祈天舐之。父年八十余,大中祥符四年卒,天祐负土封坟,结庐其侧,昼夜号不绝声。知府陈尧咨亲往致奠,上其事,诏旌表门闾。天祐家无儋石储,居委巷中,尧咨为徙里门之右,筑阙表之。

  刘斌,定州人。父加友,端拱中为从弟志元所杀。斌兄弟皆幼,随母改适人,母尝戒之曰:"尔等长,必复父仇。"景德中,斌兄弟挟刀伺志元于道,刺之不殊,即诣吏自陈。州具狱上请,诏志元黥面配隶汝州,释斌等罪。

  樊景温,陕州芮城人;荣恕旻,雄州归信人。兄弟异居积年。大中祥符中,景温樗树五枝并为一,恕旻家榆树两本自合,两家感其异,复义聚,乡人称雍睦。

  祁暐字坦之,莱州胶水人。淳化三年进士,历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天禧中,出知濰州,母卒。葬于州城之南。暐既解官,就坟侧构小室,号泣守护,蔬食,经六冬,堕足二指。有白乌白兔驯扰坟侧,州人异之,以状闻。有诏旌美,赐帛三十匹、粟三十石,令长吏每月存问。

  何保之,梓州通泉人。业进士,有至行。母卒,负土成坟,庐于其侧。日有群乌飞集坟上,哀鸣不去,又尝有兔驯于坐隅,人称异焉。大中祥符降诏旌恤。

  李玭,大名宗城人。性笃孝,力耕以事母。母卒,让田与其弟坚,遂庐于葬所,昼夜号泣,负土筑坟高丈余。又以二代及诸族父母藁葬者尽礼筑之,凡三年成六坟,皆丈余。不食肉衣帛,不预人事,遑遑然唯恐筑之不及,坟成,复留守坟三年。常令兄之子卖药以自给。年六十余,足未尝入县门。乡人目为李孝子。天禧中,知府张知白以状闻,诏赐粟帛,令府县安存之。里中有母在而析产者闻玭被旌,兄弟惭惧,复相率同居。

  侯义,应天府楚丘人。贫无产,佣田以事母。里人有葬其亲而遽返者,义母过其冢,泣谓义曰:"我死,其若是乎!"义乃感激自誓而不欲言,但慰其母曰:"勿悲,义必不尔。"咸平中,母卒,义力自办葬,不掩坟圹,昼则负土筑坟,夜则恸哭柩侧。妻子困匮不给,田主曹氏哀怜之,资以餱粮。逾年,坟间瓜异蒂、木连理,又有巨蛇绕其侧不暴物,野鸽飞而不去。尝遇盗劫其衣服,既而知是义物,悉还之。

  王光济,庐州人。丧母,因刻像日夕奉事如平生,孝道纯笃。咸平二年,本州以孝闻,有诏旌之。

  时又有徐州丰人李祚,亲丧,庐墓侧凡二十七年,家人百计勉谕,不听。益州双流人周善敏,丧父,庐于墓侧。母病,又割股肉以啖之,遂愈。大中祥符九年,特诏旌表祚,赐善敏粟帛存慰之。

  江白,建昌人。景德二年进士。父禹锡,有节义,高年不仕,躬自教授,大中祥符初,献《东封诗》十五篇,有诏嘉美,赐以粟帛,岁时遣使存问。五年,卒。白自鄞尉罢还,负土营葬,庐于墓侧,藜羹芒屩,昼夜号泣,将终制犹然。转运使以其状闻,诏赐帛二十匹,粟麦二十石,醪酒十缸。

  裘承询,越州会稽人。居云门山前,十九世无异爨。子弟习弦诵,乡里称其敦睦。州以闻,诏旌其门闾。

  咸平后,又有保定军孙浦、襄州常元绍、蔡州王美、解州董孝章并十世同居;莫州高珪、永定军朱仁贵、潞州邢濬、相州赵祚八世同居;麟州杨荣、隰州赵友、开封李居正、颍州张可象、卫州张珪、沧州崔谅七世同居;邢州王觉、赵州曹遵六世同居;兖州童升、陈州樊可行、京兆元守全、平定军段德五世同居;开封张仁遇、亳州王子上、建昌军瞿肃四世同居。肃家百五十口,长幼孝悌,乡人化之。又河阴王世及、大名李宗祐、陈州刘闰、宣州汪政、潭州李耕,或聚居至七百口,累数十百年。并所在请加旌表,诏从之,仍蠲其课调。

  大中祥符初,东封泰山,判兖州王钦若言曲阜东野宜、乾封窦益合居五六世,有节行。四年,祀汾阴,考制度使马起言陕州张化基、阎用和、杨忠义聚族累世,孝悌可称。并即行在所降诏褒美,各优赐粟帛。

  常真,陈州项城人。父母死,庐墓终丧,负土成坟,不茹荤血。周广顺中,诏旌其门闾。开宝七年,本州以闻,诏再加旌表。真妻病,子晏割股肉以养母,及死,次子守规徒跣,日一食,庐墓三年。太平兴国八年,诏旌表之。

  又有齐州王洤、河南李继成、沧州胡元兴,并母死负土成坟,昼夜哭不绝声。州郡继以闻,皆降诏旌其门闾,赐以粟帛。

  杜谊字汉臣,台州黄岩人。事父母至孝。父刚严,谊独失爱,惴惴不自容,伺颜色而后进。继丧父母,号恸昼夜不绝,勺水不入口者累日。卜葬,徒跣负土为坟,往来十余里,日渡塘涧,泥水没骭,虽大雨雪未尝少止。手足皲裂血流,以漆涂之。每覆一畚,必三绕坟号而后去。既葬,遂茇舍墓旁,负土终丧,人往视之,辄遣去。日一饭,不荤。虽虎狼交于墓侧,谊泰然无所畏。明年,吴越大水,山皆发洚,推巨石走十数里。台州山最高而水又夜至,旁山之民,居庐、墓田、畜牧漂坏者甚众,而独不及谊。邑人状其事以闻,诏书嘉奖。

  事族父衍甚谨,衍爱之均诸子。以祖垂象荫入官,至赞善大夫。尝知永城县,岁捐奉钱三十万,以收瘗汴渠之溺死者凡四十余。又出奉钱率其下新文宣王庙,两旁为学舍数十区,旦夕讲学于其堂。永城父老称谊之政为不可及。

  谊生平敦厚,尚信义,有大志,家贫,不恤有无,常推以济亲友。后通判梓州,卒。子揆才十六岁,哭谊墓旁卒。

  姚宗明,河中永乐人也。其十世祖栖云。当唐贞元中,调卒戍边,栖云之父语其兄曰:"兄嗣未立,可无往。某幸有子,请代兄行。"遂战没塞上。时栖云方三岁,其母再嫁,栖云养于伯母。既长,事伯母如其母,伯母亡,栖云葬之。又招魂葬其父,痛其父死于边,乃庐于墓次,终身哀慕不衰。县令苏辙以俸钱买地,开阡刻石表之。河中尹浑瑊上其事,诏加优赐,表其门,名其乡曰孝悌,社曰节义,里曰敬爱。

  栖云生岳,岳生君儒,君儒生师正。自岳至师正,四世庐墓。五世孙曰厚,六世曰雅,七世曰文,八世曰敬真,九世曰直,十世曰宗明。当庆历初,有司以姚氏十世同居闻于朝,仁宗诏复其家。十一世孙用和,十二世孙士明,十三世孙德。自宗明至德又三世,自庆历以后又五十余年,而其家孝睦不替。

  姚氏世为农,无为学者。家不甚富,有田数十顷,聚族百余人。子孙躬事农桑,仅给衣食,历三百余年无异辞者。经唐末、五代,兵戈乱离,而子孙保守坟墓,骨肉不相离散,求之天下,未或有焉。

  邓中和字祖德,开封长垣人。举《三礼》。景祐、庆历间丧亲,庐墓终其丧,定省往来如事生者二十年,负土累坟高三丈。

  毛安舆,嘉州洪雅人。年九岁父死,负土为坟,庐于其侧三年。知益州张方平闻之,遗以酒饩,状其事以闻。

  李访,韶州人,业进士。庐父母墓,有虎暴伤旁人而不近访,又有白乌集墓上。

  朱寿昌字康叔,扬州天长人。以父巽荫守将作监主簿,累调州县,通判陕州、荆南,权知岳州。州滨重湖,多水盗。寿昌籍民船,刻著名氏,使相伺察,出入必以告。盗发,验船所向穷讨之,盗为少弭,旁郡取以为法。

  富弼、韩琦为相,遣使四出宽恤民力,择寿昌使湖南。或言邵州可置冶采金者,有诏兴作。寿昌言州近蛮,金冶若大发,蛮必争,自此边境恐多事,且废良田数百顷,非敦本抑末之道也。诏亟罢之。

  知阆州,大姓雍子良屡杀人,挟财与势得不死。至是,又杀人而赂其里民出就吏。狱具,寿昌觉其奸,引囚诘之曰:"吾闻子良与汝钱十万,许纳汝女为妇,且婿汝子,故汝代其命,有之乎?"囚色动,则又擿之曰:"汝且死,书券抑汝女为婢,指钱为顾直,又不婿汝子,将奈何?"囚悟,泣涕覆面,曰:"囚几误死。"以实对。立取子良正诸法。郡称为神,蜀人至今传之。

  知广德军。寿昌母刘氏,巽妾也。巽守京兆,刘氏方娠而出。寿昌生数岁始归父家,母子不相闻五十年。行四方求之不置,饮食罕御酒肉,言辄流涕。用浮屠法灼背烧顶,刺血书佛经,力所可致,无不为者。熙宁初,与家人辞诀,弃官入秦,曰:"不见母,吾不反矣。"遂得之于同州。刘时年七十余矣,嫁党氏有数子,悉迎以归。京兆钱明逸以其事闻,诏还就官,由是以孝闻天下。自王安石、苏颂、苏轼以下,士大夫争为诗美之。寿昌以养母故,求通判河中府。数岁母卒,寿昌居丧几丧明。既葬,有白乌集墓上。拊同母弟妹益笃。

  又知鄂州,提举崇禧观,累官司农少卿,易朝议大夫,迁中散大夫,卒,年七十。寿昌勇于义,周人之急无所爱,嫁兄弟两孤女,葬其不能葬者十余丧,天性如此。

  侯可,字无可,华州华阴人。少倜傥不羁,以气节自许。既壮,尽易前好,笃志为学。随计入京,里中醵金赆行。比还,悉散其余与同举者,曰:"此金,乡里所以资应诏者也,不可以为他利。"且行,闻乡人病,念曰:"吾归,则彼死矣!"遂留不去。病者愈,辍己马载之,徒步而归。

  孙沔征侬徭,请参军事,奏功得官,知巴州化城县。巴俗尚鬼而废医,唯巫言是用。娶妇必责财,贫人女至老不得嫁。可为约束,立制度,违者有罪,几变其习。再调华原主簿。富人有不占田籍而质人田券至万亩,岁责其租。可晨驰至富家,发椟出券归其主。郡吏赵至诚贪狡凶横,持守以下短长,前后莫能去。可暴其罪,荷校置狱,言于大府诛之,闻者快服。

  签书仪州判官。西夏寇边,使者使可按视,即以数十骑涉夏境,猝与之遇,亟分其骑为三四,令之曰:"建尔旗帜,旋山徐行。"夏人循环间见,疑以为诱骑不敢击。韩琦镇长安,荐知泾阳县。说渭源羌酋输地八千顷,因城熟羊以抚之。琦上其功。又议复郑白渠,得召对,旋以微罪罢。官至殿中丞,卒于家,年七十二。

  可轻财乐义,急人之急,忧人之忧。与田颜为友。颜病重,千里求医,未归而颜死,目不瞑。人曰:"其待侯君乎?"且敛而可至,拊之乃瞑。颜无子,不克葬,可辛勤百营,鬻衣相役,卒葬之。方天寒,单衣以居,有馈白金者,顾颜之妹处室,举以佐其奁具。一日自远归,家以窭告,适友人郭行扣门曰:"吾父病,医邀钱百千,卖吾庐而不售。"可恻然,计橐中装略当其数,尽与之。关中称其贤。

  申积中,成都人。襁褓中,杨绘从其父起求之为子。及长,知非杨氏而绝口不言。年十九,登进士第。事所养父母,尽孝终身。有二弟一妹,为毕婚娶,始归本族,复为申氏,蜀人以纯孝归之。政和六年,以奉议郎通判德顺军。翰林学士许光凝尝守成都,得其事荐诸朝,召赴京师,擢提举永兴军学事,道卒。光凝复与宣和殿学士薛嗣昌、中书舍人宇文黄中表其操行,诏予一子官。

  初,光凝所同荐者三人:其一河阳故大理丞陈芳,一门十四世,同居三百年;一邓州王襄,经术登科,年未六十,请老,事孀嫂如母,养孤甥如子,教诲后进,周恤乡里贫民,以学行称。乞加奖异。诏表芳门闾,赐襄号"处士"。

  郝戭,字伯牙,石州定胡人。家贫,竭力营养。或怜伤之,贷以钱数百万,使取息自赡,戭重谢,留钱五六年不用,复返之。举进士,调宛丘尉、舞阳主簿、通山令。时年未五十,以父樵老不第,上书请致仕,为父求官。执政谕使赴官而后请,曰:"如是,则可升朝籍,遇恩及亲矣。"于是留妻子于家,独奉父行,逾岁竟谢事。上官以其治县有绩,惜其去,固留之;耆老拜庭遮道,皆不能止。得太子中允以归,未至乡里而樵卒。自畚土造冢,人有助之者,使置土冢上,去则随撤之。服除,州以状闻,诏赐粟帛。

  治平末,以翰林学士吕公著荐,起为奉宁军推官,泾原经略使亦奏辟幕府。戭曰:"向所以未老致仕,欲官及亲也。既不能及,尚庶几以恩得赠,今则无及矣!"姻族语其妻聂氏,使劝戭仕,曰:"吾不德,无以助君子,矧敢强其所不欲以累其高哉。"聂事舅姑亦以孝义著。戭忠信自将,笃行苦节,不仕而卒。司马光为铭其墓。

  支渐,资州资阳人。年七十,持母丧,既葬,庐墓侧,负土成坟,蓬首垢面,三时号泣,哀毁瘠甚。白蛇狸兔扰其旁,白雀白乌日集于垅木,五色雀至万余,回翔悲鸣若助哀者。乡人句文鼎自娶妇即与父母离居,睹渐至行,深自悔责,号恸而归,孝养尽志。乡闾观感而化者甚众。

  邓宗古,简州阳安人。父死,自培土为坟,庐其侧,晨夕号恸,甘露降于墓木。里中号为邓孝子。

  沈宣,汝州梁人。母亡,既葬,不塞墓门三十有六月,昼负土,夜拊棺而卧,为坟广百尺。妻高氏亦有孝行。

  渐以下三人,元丰中,皆褒赐粟帛。

  苏庆文、台亨,皆夏县人。庆文事父母以孝闻。母少寡,庆文惧其妻不能敬事,每戒之曰:"汝事吾母,少不谨必逐汝。"妻奉教,母得安其室终身。

  亨工画,元丰中,朝廷修景灵宫,调天下画工诣京师,选试其优者待诏翰林,畀以官禄,亨名第一。以父老固辞归养,闾里贤之。

  仰忻,字天贶,温州永嘉人。力学,以笃行称。年五十余,执母丧尽孝礼。躬自负土,庐于墓侧,有慈乌白竹之瑞。绍圣中,郡守杨蟠表其里"孝廉坊"。大观二年,以行取士,郡以忻应诏。未几卒,特赠将仕郎。

  赵伯深,字逢原。父子佪,宣和间为棣州兵官属。会兵动燕云,子佪被檄往塞上。伯深时尚幼,与其母张留居棣州。既而金人渡河,伯深母子相失。子佪亦隔绝,建炎二年,始得南归。子佪卒,伯深访寻其母二十余年。一旦闻在沪南,伯深徒步入蜀,间关累年。绍兴二十一年,乃得其母,相持号泣,哀感行路。曾慥在夔州,赋诗以美其孝。

  彭瑜,字君玉,吉之安福人。熙宁间失其母,瑜朝夕焚香祈天,愿知母所在,如是十余年。俄有人言母为泰和倪氏妇,瑜竟迎以归。

  毛洵字子仁,吉州吉水人。天圣二年进士,又中拔萃科。性至孝,凡守四官,再以亲疾解任,执药调膳,尝而后进,三月不之寝室。父应佺通判太平州,卒官,母高继卒于池阳舟次。持锸荷土以为坟,手胝面黔,亲友不能识,庐于墓凡二十一月,朝夕哭踊,食裁脱粟。诸生请问经义,对之流涕,未尝言文。抱疾归,数日而卒。郡以孝闻,赐其家帛五十匹、米五十斛。兄溥,字文祖,亦以哀毁卒于舟中。

  李筹者,洵同县人,字彦良。与弟衡字平国生同乳,二岁丧母,十岁丧父,兄弟每以不逮事亲为恨。政和中,改葬其母于杨山,负土成坟,庐于墓左。未几,庐所产木一本两干,高丈许复合于一,至其末乃分两干五枝,乡人以为瑞。

  有杨芾者,亦同县人,字文卿,性至孝,归必市酒肉以奉二亲,未尝及妻子。绍兴五年大饥,为亲负米百里外,遇盗夺之不与,盗欲兵之,芾恸哭曰:"吾为亲负米,不食三日矣。幸哀我。"盗义而释之。

  杨庆,鄞人。父病,贫不能召医,乃刲股肉啖之,良已。其后母病不能食,庆取右乳焚之,以灰和药进焉,入口遂差,久之乳复生。宣和三年,守楼异名其坊曰"崇孝"。绍兴七年,守仇悆为之请。十二年,诏表其门,复之。悆曰:"韩退之作《鄠人对》,以毁伤支体为害义。而匹夫单人,身膏草莽,轨训之理未宏,汲引之徒多阙,而乃行成于内,情发自天。使稍知诗书礼义之说,推其所存,出身事主,临难伏节死义,岂减介之推、安金藏哉!"

  陈宗,永嘉人。年十六,母蔡病笃,刲股为饵,病愈。已而复病不救,宗一恸而绝。郡守陆德舆云:"陈宗自毁其体,哀恸伤生,虽非孝道之正,而能为人所难为之事,亦天性之至。"官为合葬,榜曰"陈孝子墓"。

  郭义,兴化军人。早游太学,以操尚称。年四十余,客钱塘,闻母丧,徒跣奔丧,每一恸辄呕血。家贫甚,故人有所馈,不受。聚土为坟,手莳松竹,而庐于其旁。甘露降于墓上,乌鹊驯集。郡上其事,诏旌表其闾,于所居前安绰楔,左右建土台,高一丈二尺,方正,下广上狭,饰白,间以赤,仍植所宜木。

  申世宁,信州铅山人。绍兴六年,潘达兵袭铅山,父愈年七十,未及出户遇贼,贼意其有藏金,欲杀之。世宁年未冠,亟引颈愿代父死,贼感其孝,两全之。

  苟与龄字寿隆,滁州来安人。志尚高洁,事其亲,生养死葬,力竭而礼尽,乡党称之。母殁,庐墓侧,有芝十九茎生于墓亭。郡县以事闻,旌其门。

  王珠字仲渊,吉州龙泉人,以孝谨闻。建炎间,居父忧,芝数本生墓侧,倒植竹以为杙,复生柯叶。绍兴间,再罹母丧,复有双竹灵芝之祥。

  颜诩,唐太师真卿之后。真卿尝谪庐陵,故诩为吉州永新人。诩少孤,兄弟数人,事继母以孝闻。一门千指,家法严肃,男女异序,少长辑睦,匜架无主,厨馔不异。义居数十年,终日怡愉,家人不见其喜愠。年七十余卒。

  张伯威,大安军人。武翼大夫、御前前军正将祥之子。绍熙元年,武举进士。调神泉尉。大母黄,年九十八,不忍之官。黄得血痢疾濒殆,伯威剔左臂肉食之,遂愈。继母杨因姑病笃,惊而成疾,伯威复剔臂肉作粥以进,其疾亦愈。伯威妹嫁崔均,其姑王疾,妹亦剔左臂肉作粥以进,达旦即愈。知大安军罗植即伯威所居立纯孝坊,崔均所居立孝妇坊。事闻,诏伯威与升擢,倍赐其妹束帛。

  蔡定,字元应,越州会稽人。家世微且贫。父革,依郡狱吏佣书以生,资定使学,游乡校,稍稍有称。郡狱吏一日坐舞文法被系,革以诖误,年七十余矣,法当免系。鞫胥任泽削其籍年而入之,罪且与狱吏等。案具,府奏上之。方待命于朝,故俱久囚,而革不得独决。定切痛念父当耆年,以非辜堕圄狴,誓将身赎。数诣府号诉,请代坐狱,弗许;请效命于戎行,弗许;请隶五符为兵,又弗许。定知父终不可赎也,仰而呼曰:"天乎!将使定坐视父缠徽纆乎!父老耄,不应连系;佣书,罪不应与狱吏等。理明矣,而无所云诉。父老而刑,定之生其何益乎?定图死矣,庶有司哀怜而释父,则虽死无憾矣!"于是预为志铭其墓,又为状若诣府者结置袂间,皆叙陈致死之由,冀其父之必免也。以建炎元年十二月甲申,自赴河死。府帅闻之,惊曰"真孝",立命出革,厚为定具棺敛事,而抚周其家。

  郑绮,婺州浦江人。善读书,通《春秋谷梁》学。以肃睦治家,九世不异爨。四世孙德珪、德璋,孝友天至,昼则联几案,夜则同衾寝。德璋素刚直,与物多迕,宋亡,仇家遂陷以死罪,当会逮扬州。德珪哀弟之见诬,乃阳谓曰:"彼欲害吾也,何预尔事?我往则奸状白,尔去得不死乎!"即治行。德璋追至诸暨道中,兄弟相持顿足哭,争欲就死。德珪默计沮其行,遂绐以无往,夜将半,从间道逸去。德璋复追至广陵,德珪已毙于狱。德璋闻之,恸绝者数四,负骨归葬。庐墓再期,每一悲号,乌鸟皆翔集不食。德珪之子文嗣,幼病偻,德璋鞫之如己子。

  有鲍宗岩者,字傅叔,徽州歙人。子寿孙字子寿。宋末,盗起里中。宗岩避地山谷间,为贼所得,缚宗岩树上,将杀之。寿孙拜前愿代父死,宗岩曰:"吾老矣,仅一子奉先祀,岂可杀之?吾愿自死。"盗两释之。

  陈东字少阳,镇江丹阳人。早有俊秀的声名,洒脱不拘不肯屈居人下,不为贫寒低贱所忧惧。蔡京、王黼用事专权,人们不敢指责,只有陈东无所隐瞒忌讳。他所到场的宴会集会,在座的客人害怕连累自己,逐渐避开。陈东以贡士进入太学。宋钦宗即皇帝位,陈东率领他的门徒拜伏于宫阙下上奏书,议论说:“今天的政事,蔡京败坏乱政于前,梁师成暗中策划做坏事在后,李彦结怨仇于西北,朱面力结怨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仇于辽国、金国,创开边事。应当诛杀六贼,把他们的首级传送四方,以谢罪于天下。”言语极为愤恨恳切。第二年春天,童贯等人挟持宋徽宗向东巡行,陈东独自上奏书请求朝廷追回童贯按典刑治罪,另外选择忠信的人前往侍奉徽宗左右。金人迫近京师,陈东又请求朝廷诛杀六贼。当时梁师成还留在禁中,陈东揭发他的前后奸诈阴谋,于是被贬谪而死。

  李邦彦建议与金国求和,李纲和种师道主张抗金,李邦彦因为小小的失利罢免李纲而割让三镇,陈东又率领太学诸生拜伏在宣德门下上奏书说:

  “在朝廷的大臣,奋勇不顾自身安危,以身任天下重任的,是李纲这样的人,这就叫作国家的大臣。其庸俗荒谬没有才能、忌贤妒能动不动为自己谋算,不体恤国家大事的是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通、蔡懋、李..等这些人,这就叫作国家的贼臣。

  “陛下提拔李纲位列大臣之中,不到一二天为执政大臣,中外互相庆贺,知道陛下能任用贤能了。斥退白时中而不加任用,知道陛下能去掉邪恶了。但李纲任事而未能单独掌权,白时中受到摈斥而没有离开朝廷,恢复李邦彦的宰相职位,又以张邦昌为宰相,其余的人又都提拔任用,为什么陛下任用贤能还不能不怀疑,去掉邪佞还不能不疑虑呢?现在又听说罢免李纲的官职,我们感到惊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李纲起自下级官吏,独任国家大事,李邦彦等人像仇人一样憎恨他,恐怕他成功,因为用兵有小小不利,于是得以趁机会钻空子,归罪于李纲。大概一胜一负,兵家常事,怎么可以就因此排挤任事的大臣!我私下听说李邦彦、白时中等人都劝陛下临幸他地,引起京师动乱,如果不是李纲替陛下陈述意见,那么皇帝播迁,宗庙社稷已经成为废墟,百姓已遭受残害。依恃陛下聪明不被迷惑,特地同意李纲的请求,大概李邦彦等人谗言嫉妒无所不至。陛下如果听信他们的话,罢斥李纲不予任用,那么国家存亡,就不能知道了。李邦彦等人坚持意见割让土地而河北危,河北实在是朝廷的根本,没有三关四镇,这是丢弃河北,朝廷能够再建都大梁吗?而且不知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以北之后,李邦彦等人能够使金人不再背弃盟约吗?

  “一进一退,在李纲本人来说很轻,对朝廷来说是很重大的事情。希望陛下马上推翻前命,恢复李纲的旧职。以安定中外之心,把军事托付给种师道。陛下不相信我的话,请遍问各国人民,必定都会说李纲可用,李邦彦等人可以罢斥。任用与舍弃之间,不可不审慎!”

  因随从陈东的军民有几万人。奏书传到皇帝手里,传圣旨慰抚的人交错,众人不肯离去,正要抬登闻鼓把它击破,喧哗呼喊震地。有宦官出来,大家割他的肉并把他裂体分尸。于是急速诏令李纲入朝,重新统领行营,派人安抚劝谕众人,才逐渐退去。

  金人已经撤走,学官互相观望,当时宰执议论除去拜伏在宫阙上的士人,首先从陈东开始。京兆尹王时雍想把学生们全都下狱,人人恐惧。宋朝廷任用杨时为祭酒,恢复陈东的职位,派聂山到太学安抚示谕,然后安定下来。吴敏想平息诽谤,建议奏补陈东官职,赐给住宅,被任为太学录。陈东又请求诛杀蔡氏,而且极力辞官以回家,前后五次上奏书。既然回去,又参与乡荐。

  南宋高宗即皇帝位五天,以李纲为宰相,又过五天召陈东到朝廷。陈东没有得到应对的机会,适逢李纲去相位,就上奏书请求挽留李纲而罢免黄潜善、汪伯彦。没有得到答复。陈东请求皇帝亲征以使徽、钦二帝回来,对诸将不进兵予以治罪,来振作士气;皇帝车驾回京师,不要临幸金陵。又没有得到答复。黄潜善等人才揭示李纲要皇帝临幸金陵的旧奏章,陈东说李纲在路中途,不知道国家事体,应该以后说为正,必须迅速罢免黄潜善这些人。

  恰逢布衣士人欧阳澈也上奏书讨论国家大事,黄潜善就以话激怒高宗,说不赶快杀陈东,将要又鼓动众人拜伏在宫阙上。诏书惟独传达到黄潜善的住所。府尹孟庾召陈东讨论事情,陈东请求吃了饭才走,亲手书写对家事的分别处置,字画像平时一样,写完就授给他的跟从说“:我死,你把它送回去给我的双亲。”吃完饭上厕所,官吏面有难色,陈东笑着说“:我是陈东,害怕死就不敢说话,已经说了肯逃避死亡吗?”官吏说:“我认识您,怎么敢相逼迫。”一会儿,陈东备办帽子衣带出来,告别同事,就与欧阳澈在集市中被斩杀。四明李猷赎买他的尸体埋葬。陈东起初不认识李纲,只是因为国家的缘故,到为之而死,认识与不认识陈东的人都替他悲伤流涕。当时陈东年纪四十二岁。

  黄潜善已杀害陈东、欧阳澈二人,第二天,府尹报告事情,只诘问他为什么不先禀报再杀,稍微显示不高兴的脸色,以表明不是自己的意思。过了三年,高宗感动悔悟,追赠陈东、欧阳澈为承事郎。陈东没有儿子,以他的亲戚一人及欧阳澈的一个儿子为官,命令州县安抚他们的家人。等到皇帝车驾过镇江,派守臣祭祀陈东墓,赐予缗钱五百。绍兴四年(1134),陈东、欧阳澈一起加朝奉郎、秘阁修撰,以他们的后代二人为官,赐给田地一百亩。

  欧阳澈字德明,抚州崇仁人。年轻时是个美男子,善于谈论世事,崇尚气节和正大的言论,意气激昂不为屈服,而忧国悯时,出于他的天性。靖康初年,应对制策条陈弊政,上陈安边御敌十策,州官府不准传送,欧阳澈退下州府而又搜集朝廷的阙失,时政的乖违,可以用来保卫国家抵御恶俗的办法、除去蠹国害民的贼臣十件事,再次写成奏章,并且被传送给皇帝。不久又论列十事,说:“我所进献的三个奏章确实是切中要害,但是有的是触犯当权大臣,有的是违背陛下的听闻,或者结怨于富贵人家,或者遗怒于御史台、谏院的官员,我不是不知道,却敢于向陛下直言不讳的原因,是希望用自身而使天下安定。”欧阳澈所上奏书为三个巨轴,驿站的士兵推辞拿不动,州将为此挑选力士扛在肩上行走。

  适逢金人大举入侵,胁迫宋朝廷在汴京城下缔结盟约而离去,欧阳澈听说此事,就告诉他人:“我能够用口讨伐金人,比百万军队要强,愿意杀身以安定社稷国家。如果皇帝不信任我,请把我的子女放在朝廷作为人质,自身出使金国,奉亲王返回。”同乡人每每笑他狂妄,阻止他而不能,欧阳澈就徒步走到皇帝临时居住的地方。宋高宗在南京即皇帝位,欧阳澈拜伏在宫阙上上书奏事,极力诋骂当权的大臣,于是被杀害,见《陈东传》。死时年纪三十七岁。

  许翰在政事堂,退朝后,他问黄潜善处分什么人,黄潜善说:“斩陈东、欧阳澈。”许翰大惊失色,因而查究诏书为什么没有送政事堂的原因,黄潜善说:“只送给我黄潜善,所以你不能看到。”许翰于是极力要求解除职务。他替陈东、欧阳澈撰写哀词。欧阳澈所著《飘然集》六卷,会稽胡衍已把它刻印,丰城人范应钫在学校中为欧阳澈建立祀祠。

  马伸字时中,东平人。绍圣四年(1097)进士。不喜欢奔走趋赴,每次调任官职,未曾选择便利的地方。任成都郫县县丞,郡守委托他收取成都的租税。从前收缴税的人都因接受美色珍玩喜好引诱而失败,马伸请求杜绝素来就有的弊端。百姓争先输纳租税,以致沿途和衣而睡等到天亮,常平使者孙俟早上出行,奇怪地询问他们,百姓都说“:今年马县丞接受纳租不使我们为难。”孙俟向朝廷推荐马伸。

  崇宁初年,范致虚攻击程颐制造邪说,下令河南府把他的学生全部逐走。马伸为京西法曹,打算依程颐门下求学,托张绎求见,来回十次反而愈加恭敬,程颐坚决辞谢。马伸想辞官而来,程颐说:“时论正异,恐怕给你连累,你能丢弃官职,那么官就不必舍弃了。”马伸说:“使我得以闻见道理,死有什么遗憾,何况未必死呢?”程颐感叹马伸有志气,引进了他。从此马伸闲暇时即使是刮风下雨必每天去造访程颐一次,嫉妒的人流言蜚语中伤他,他不顾,终于受学《中庸》而返回。

  靖康初年,孙傅以卓越德行推荐马伸,御史中丞秦桧迎接征召他,提拔为监察御史。等到汴京陷落,金人立张邦昌为皇帝,集中百官,周围用军队威胁他们,使他们推戴张邦昌。众人唯唯诺诺,马伸唯独挺身说:“我的职守是上谏争论,忍心袖手旁观吗?”就与御史吴给相约秦桧共同写议状,请求保存赵氏,恢复嗣君的皇位。适逢统制官吴革起义,招募军队以图恢复徽、钦二帝的皇位,马伸参预了吴革的谋划。

  张邦昌已僭立皇帝位,贼臣多随从献媚他,马伸首先写信请张邦昌赶快迎奉元帅康王。谏院没有肯与他连名的人,马伸独自拿着信前往,但银台司看到信不称臣,拒辞不接受。马伸拂动衣袖叱责说“:我今天不惜一死,正是为了这个而已,你想要我称臣吗?”银台司立即向尚书省交付陈述,以给张邦昌看。其信大略说:

  “相公事奉几朝,为宋朝的辅佐大臣,近来不幸被强敌逼迫,使你担任伪号,事变出于突如其来,相公此时难道认为节义可以侵犯,君主可以忘却,国家百姓可以蒙蔽吗?之所以忍耐片刻死亡而假装听从他们,其心里像在说:与其白白逊位给他人而实际上亡掉赵氏的祖庙,不如虚受于自己而实际上保存赵氏以归位。忠臣义士没有立即就死,全城百姓没有立即发生变乱的原因,也是认为相公一定能够立赵氏遗孤为皇帝。

  “现在金人北还,相公义当忧虑恐惧,自行列于朝臣。康王在外面,国家统绪有所属,监狱里的罪犯歌颂,人们都归心向往。应该马上派使臣往来问候,清扫宫室,率领群臣一起迎康王而立他为皇帝。相公易服退隐居住,禁宫之中的大小事务都禀命于太后,其下赦书施以恩惠,收拢人心等事,暂且拘束,等康王登皇位施行。然后相公称臣由自己承担错误的责任,以表明身为人臣,为防止祸患所欺瞒,遭受仇敌胁迫玷污,当时不能就死,以待陛下,今天还有什么面目事奉君主,向刑部投案自首请求处死,作为人臣失去气节的惩戒,拜伏宫阙下等待命令。像这样,那么贤明的君主一定能够明察相公忠实保存国家,本义不是偷生,而且忘记过错而以功录用。

  “现在你的计谋不是从这出发,已经很有些时候了,毫无顾忌还当作出乎意料的凭据,安卧在禁中,好像是本来就有的。大家的心犹豫不决,道路纷乱弥漫,说相公正挟持强大的金国,派人去游说康王,暂且令他南逃,作为使他久远不回来的计策。上天难欺,百姓可畏。相公如果因我的话粗略有所觉悟,至此改变图谋,还可以转祸为福于朝夕之间。过了这之后,那么相公包藏已深,志虑转向异志,对外掩饰事端,荒废日子等待希望,却暗中交结仇敌,联合作乱,帝王祖先在天,决没有成功的道理,马伸一定不能辅助相公成为宋朝的叛臣。我请求首先在都市受死,以表明这种心迹。”

  张邦昌得到马伸的奏书,气沮谋丧。第二天,讨论迎接哲宗皇后孟氏垂帘听政,追还伪赦令,于是派冯氵解、李回等人迎接康王回朝。

  当时王及之等还请求登记龙德宫珍贵的物品,变卖灵池鱼藕,以资助官府用度。马伸又慨然引证气节晓谕他们说:“古代人臣离职,三年不再返回,然后收回他的田地房屋。君主这样礼遇臣下,臣下报答君主应当怎样呢?现在徽、钦二帝到远地巡狩,还没有出国境,天下之人翘首北望,想要追随把二帝拉回来。皇帝的财物文书,能忍心一个早上而被毁掉吗?你们违背节义太过分了!”马伸力争才使王及之等人罢手。

  宋高宗即皇位,马伸跪下上奏章以都城失陷不能救援,君主被掳走不能死义,请求就地放逐削职。皇帝知道他有忠义之心效力于国家,提拔他为殿中侍御史,抚谕荆湖、广南,以诛杀张邦昌及其党徒王时雍等人。马伸所过州县,询问考察官吏贤能与否以及百姓的利害病端,以便依次排列向朝廷上奏。

  马伸从荆湖、广南将要入朝上奏黄潜善、汪伯彦不法行为共十七事,草疏已经备办,朝廷正召用孙觌、谢克家,于是首先上奏:“孙觌、谢克家旨趣操行不端正,在靖康年间与王时雍、王及之等七人结为死党,依附耿南仲倡为和议,助成奸贼的谋划,有不主张和议的人,就打算捉住送给金人。孙觌接受金人的女子乐队,起草章表献媚金人,极其笔力之所能,是有负于国家的奸贼,应该加以流放远地。”没有得到朝廷的答复。马伸又进疏说:

  “陛下得到黄潜善、汪伯彦任他们为辅佐宰相,委任不再怀疑。然而自从他们入为宰相以来,处理事情不曾符合众人的感情,于是使女真日益强大,盗贼日益势盛,国家根本日益迫促,威严权力日益削弱。而且三镇不服,汴都正危,前天忽然下还都的诏书,至今皇驾不能顺利动身。他们不谨遵诏命如此。在野未出仕的人对策不合法式,考官罚钱可以了,一天贬斥三个舍人,而用沈晦、孙觌、黄哲这些群小来掌管诰命。他们升降进退人材如此不公平。吴给、张..因言事被逐贬,邵成章因向皇帝言事被流放远地。他们堵塞言路如此。祖宗原有制度,谏官御史有缺额,御史中丞、翰林学士开列名单以进用,三省不敢干预,有深刻的含义。近来拟用台谏官,大多取用亲戚故友,不过是想作为自己的助手。他们败坏法律毫无顾忌如此。张悫、宗泽、许景衡公正忠诚有才能,都可以担负重任,黄潜善、汪伯彦忌妒他们,后压抑迫害他们至死。其妨功害能如此。有人责成他们以救火拯溺的事情,就说难言,大概认为陛下控制他们以致不能够执行。有人询问陈东之死,就说不知道,大概认为这件事是由于陛下的缘故。他们有过错就声称是君主、有好事就声称是自己如此。吕源狂妄刁横,陛下把他贬逐离开朝廷,不到几个月他由郡守升任发运使,他们强狠自专如此。御营使虽然主掌兵权,凡是行在各军都属他的统辖,黄潜善、汪伯彦另外建立亲军一千人,请托供给居住的地方,比众兵优厚。他们勉力收拢军心如此。广泛地贩卖私人恩惠,就多恢复祠官的缺额;共同作恶的人互相救助,就极力庇护王安中的罪行。摘取他们所作所为,难道不是辜负了陛下的重托吗?

  “陛下勉力含忍不肯贬逐他们,极端困苦劫后残留的人民已经感到绝望,二帝回朝的日子在什么时候呢?我每每想到这些,就不如没有生命。岁月如流,时机容易失去,希望陛下迅速解除黄潜善、汪伯彦的权力,另外选择贤能,共同图谋国家大事。”

  奏疏入内,留在朝中。第二天,马伸改任卫尉少卿。马伸因论事不被采纳,辞谢不接受官职,抄录他的奏疏申送御史台,又多次上奏章说:“我所说的可以采纳,就请求施行,如果我所说的不对,应当按欺骗蒙蔽治罪。”上书称病辞职等待命令。十天后,诏令马伸所说的事不符合实事,送吏部责令他到濮州监酒税。当时当权的人非常愤怒,一定想杀掉他,因濮州近敌人边境,所以有这一命令。当权者催促马伸上路,马伸安适愉快地整理行装而上路,死在道路途中。有人说王渊在濮州,黄潜善秘密促使他对马伸下手。天下认识或者不认识马伸的人都为马伸感到冤屈痛惜。

  第二年,金人攻陷广陵,马伸的话开始灵验,黄潜善、汪伯彦才因误国被流窜诛戮,于是御史台官员上奏马伸曾论黄潜善等人的罪行,就又以卫尉少卿召用马伸,实际上不知道他是活是死。不久加官直龙图阁。

  绍兴初年,胡安国上《时政论》,其中有这样的话说:“马伸说黄潜善、汪伯彦处置违逆,条陈他们的罪状,凡是举一事例,必定立一证据,都是众人所共知共见的,不敢以无为有,以是为非。但当时曾没有听从施行,反而以为他所说的事情不实而重重责罚他,这是惩罚沮丧忠义正直,邪妄之说怎么停息,公道怎么明晰呢?马伸已被贬逐到远地,虽然有诏命,但归期渺茫,君子感到悯惜。以龙图阁作为文饰,还是未尽褒奖劝诫的法度。请重加追奖,泽及他的子孙,以承奉天意。”诏令赠马伸为谏议大夫。

  马伸天资纯朴刚强,学问有本末,勇于为义,但蕴藏深厚,以自我出名为耻。建炎初年,右正言邓肃曾论朝廷官员对张邦昌称臣的人,一律贬二秩,马伸没有为自己争辩。凡是有所心得,就删削修改稿子,人们很少知道他。当官时,早晨起来必须整衣端坐,读一遍《中庸》,然后出来处理事务。每每说“:我的志向在于行道。以富贵为心,就被富贵所牵累,以妻子儿女为念头,就被妻子儿女而改变自己的志向,这样道就不能传播了。”所以在广陵时,一担行李,一半是图书。山东已乱,家还留在郓州。马伸常常称:“孔子说:‘有志的士人不怕抛尸深沟,勇敢的士人不害怕丢掉自己的脑袋。’今天是什么时候,深沟是我死亡的地方。”

  吕祖俭字子约,婺州金华人,是吕祖谦的弟弟,像学生一样受学于吕祖谦。监明州仓,将要上任,恰逢吕祖谦去世。按照吏部四选注授官员差遣的规定半年不上任的为逾限过犯,吕祖俭决心打算服满为期一年的丧期,朝廷同意了他的请求,诏官员上任逾限以一年为期限,以吕祖俭开始。

  吕祖俭守满一年丧赴铨选,丞相周必大告诉尚书尤袤招用他,吕祖俭已调任衢州法曹而后来前往拜见。潘时经略广东,想要征召他为属官,吕祖俭辞谢。不久因侍从郑侨、张杓、罗点、诸葛庭瑞推荐,朝廷召见他授予籍田令。

  中丞何澹亲生父亲的继室周氏死,何澹打算穿哀悼伯母的丧服,传送太常礼院百官杂议。吕祖俭写信给宰相说:“《礼》曰:‘作为亻及的妻子,是为白的母亲。’现在周氏不是中丞父亲的妻子吗?打算不称她为母亲而称什么呢?中丞作为讽谏的御史台长官,却以不孝,使百官僚臣如何看待这件事。”被任命为司农簿,不久以后请求补任外官,通判台州。宁宗即皇帝位,任命他为太府丞。

  当时韩..胄渐渐当权,正言李沐议论右相赵汝愚要求罢免他。吕祖俭上奏“:赵汝愚也不能没有过错,但是没有到像议论的人所讲的那样的地步。”韩..胄愤怒地说“:吕寺丞难道要干预我的事情吗?”适逢祭酒李祥、博士杨简都上书为赵汝愚辨冤,李沐都一一弹劾罢免他们。吕祖俭就用袋封缄上书奏事说“:陛下刚开始政治清明,选拔重用忠良之士,然而未执行多久,朱熹是耆宿儒臣,有所议论,就赶快使他离开朝廷;彭龟年是旧时学者,有所议论,就赶快答应他离开朝廷;至于李祥阅历多而练达世事、笃敬诚实,没有偏向,这是众人所共同信服的,现在又终于被斥责放逐。我恐怕从此天下有应当说的事情,必将会相视以为告诫,闭口不敢进言的风气一旦形成而不容易纠正过来,这难道对国家有利吗?”

  吕祖俭又说“:现在的敢于讲话的士人,他们所犯难的不是在于得罪君王父亲,而在于忤逆权势。姑且以我所知道的讲一讲,难莫难于议论灾异,但言而不讳的,是因为其事与权势之人无关。如果是皇帝御笔之降,朝廷不敢难违,御史台、谏院不敢深加议论,给事中、中书舍人不敢固执己见,原因是因为此事有关贵要宠臣,很担心乘间激发而受牵连得罪他们。所以凡是劝导皇帝事从中出的人,大概想借皇帝的声势,以逐渐窃取威权而已。近来路人皆知,左右亲近大臣,在官吏的进退升降、任免之际,间或得到显达的人,车马辐凑,门庭如市,凭借权力宠爱,摇撼朝廷。我担心事态积渐而扩及,政归宠臣,不在朝廷,凡所引荐进用的都是其所亲近的人,凡所倾覆陷害的都是其所厌恶的人,其只是侧目畏惧,不敢指责,而且阿附顺从,内外表里的祸患,必将出现。我因李祥获罪而深究及此,这难道是矫激自取罪戾吗?实在是因为士气颓废之中,稍稍忤逆权臣,则离去不再回来。私下担忧太甚,很担心陛下势单力孤,而相与维持国家的人渐少。”

  奏疏已上呈,祖俭在家待罪。有圣旨,吕祖俭与人互相勾结欺罔皇帝,贬谪到韶州居住。中书舍人邓阳交奏,祖俭罪不至贬。皇帝御笔批示“:祖俭意在没有君主,罪责当杀,流窜贬逐已经是宽恩他了。”恰逢楼钥给皇帝进读吕公著元..初年所上陈十事,因此进言说:“像吕公著是国家大臣,还可十代宽宥其家,前不久太府寺丞吕祖俭因言事得罪,他是吕公著的孙子。现在把他投贬岭外,万一倘若死去,圣朝有杀害言官的名声,我私下替陛下怜惜。”皇帝问“:吕祖俭所说的是什么事?”楼钥然后才知前不久对吕祖俭的贬谪不是出自皇帝的意思。韩..胄对他人说:“再有救助吕祖俭的,当把他安置在新州居住了。”众人不敢说话。有人对韩..胄说:“自从赵丞相离开朝廷,天下已经愤恨到极点,现在又把吕祖俭贬投瘴气之地,如果不幸死亡,那么怨恨愈加严重,不如稍稍徙往内地。”韩..胄也醒悟。吕祖俭到达庐陵,将要往岭外,得朝旨改送吉州居住。遇朝廷大赦,酌量移往高安。庆元二年(1196)去世,诏令归葬。

  吕祖俭贬谪,朱熹写信给他说:“我以官职则比子约你高,以皇上顾遇恩礼比子约你重,但坐视一群小人的作为,不能讲一句话以报效皇上,却让子约你独舒烦闷不平,触犯众小人而赴祸机,非常惭愧叹息。”吕祖俭回信说“:在朝廷参予时事,就像在水火中,不可以居住一早上。如果住在乡闾间,治乱不知,又怎么多说呢?”在谪所,吕祖俭读书穷理,卖药以自给。每次出行,一定穿着草鞋徒步行走,作为过南岭的准备。他曾说:“因为世道变化有所摧折,而失去一向节操的人,本不值得讲了;因为世道变化而意志勇气有所增益的,也是出于本心。”所写文章有《大愚集》。吕祖俭堂弟吕祖泰。

  吕祖泰字泰然,寿州人,吕夷简六世孙,寓居在常州的宜兴。性情通达,崇尚义气友谊,学问广博。遍游江、淮地区,交结当代知名人士,得到钱物有时分给他们携带离去,毫无吝啬之气。饮酒至几斗不醉,议论时事无所忌讳,听说的人有的掩耳而走。

  庆元初年,吕祖俭因言事被贬谪到韶州居住,既而移住瑞州,吕祖泰步行前往省视,逗留了一个多月,告诉他的朋友王深厚说:“自从我兄长被贬,各人紧闭嘴巴,我虽然没有职位,义必以言报国,当稍稍等待,现在不敢因此连累我的兄长。”等到吕祖俭死于贬所,嘉泰元年(1201),周必大降职少保辞官,吕祖泰对此愤恨,就到登闻鼓院上书,论说韩..胄有无君之心,请求杀之以防止祸乱。其大致说“:道学,是从古代就作为国家所凭借的东西。丞相赵汝愚,是现在有很大功勋劳绩的人。树立伪学之禁,贬逐赵汝愚的朋辈,这是将要掏空陛下的国家,而陛下不知醒悟吗?陈自强、韩..胄以儿童妇人之师,逾越等级到宰相辅臣的位置。陛下旧学大臣,如彭龟年等人,现在在哪里呢?苏师旦,是平江的吏胥,因皇帝即位之前居平江而得到符节和斧钺;周筠,是韩氏的仆役,因皇后亲属得做大官。不知陛下在平江宅邸时果真认识苏师旦吗?后妃的亲属中果真有周筠吗?凡是韩..胄之徒,自我尊大而卑视朝廷,一下到了这样的地步!希望速诛..胄及苏师旦、周筠,而且罢免贬逐陈自强之徒。只有周必大可以任用,应该以他代理相位,不然的话,事情将不能预测。”奏书一出,中外大为惊骇。

  有旨:“吕祖泰挟私怨上书,语言狂妄,发连州拘禁管制。”右谏议大夫程松与吕祖泰亲近友爱,恐惧说:“人家知道我平素与他交游,岂不以为我预闻吗?”于是独自上奏说:“吕祖泰有当杀之罪,而且他上书一定有教唆的人,现在即使不杀,可当杖脊黥面流窜远方。”殿中侍御史陈谠也这样说。于是杖脊一百,发配钦州牢城收管。

  开始,监察御史林采说伪习之成,自周必大发端,所以有降为少保的诏命。吕祖泰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希望以自身唤醒朝廷,没有畏惧之色。既到州府堂上,府尹用好话劝诱他说:“是谁教你一起写奏章?你且说出来,我将会宽恕你。”吕祖泰笑着说“:你怎么这样愚蠢地问呢?我本来知道必死,而可以受教于人,又与人议论他人吗?”府尹说:“你丧心病狂了吗?”吕祖泰说:“依我看,像现在依附韩氏得到美官的人,就是丧心病狂。”

  吕祖泰已被贬斥,经过潭州,钱文子任醴陵县令,私下赠送给祖泰路费。韩..胄派人追寻祖泰踪迹之所在,祖泰于是躲藏在襄阳、郢州之间。韩..胄被杀,朝廷访求得到吕祖泰所在地方,诏令洗雪他的冤屈,特补上州文学,改授迪功郎、监南岳庙。母亲去世无以埋葬,到都城与诸公商量,染上寒病,索取纸张书写说“:我与兄长一起攻击权臣,现在权臣被杀,我死而无憾。唯独我生还无以报国,又没能埋葬我母亲,是可遗憾的事情。”于是去世。府尹王木冉替他备办棺材殓尸归葬。

  华岳字子西,贵池人,为武学生,轻财好侠。韩..胄当权,华岳上书说:

  “一个月以来,都城士人百姓彷徨四顾,好像将要丧失其家室;军队士兵的妻子儿女隐哭含悲好像将要驱使他们赴水火。市区喧腾纷乱,想要说又闭口不言,惊骇于传闻,不知道所说什么。我慢慢考证之,则是侍卫之兵星夜兼程地遣发,朝廷重要机构的驿车星火交驰,征伐的战役倍于平时,邮传的路程加倍于往昔,于是知道陛下将会有事于对北征战。

  “韩..胄以皇家族之亲,位居极品,擅掌权柄,公然收取贿赂,蓄养没有官籍的吏员仆从,以腹心来委任,出卖国家名器,私自以爵位封赏,侧目窥察帝位,窥伺宗社,日益昌炽,只是不敢出声而已。这是居于我腹心的外患。

  “朝廷大臣有以平庸猥琐的资质,请求与苏师旦联姻,骤然进入政府中的人;有以阿谀谄媚的资质,依附奉承韩..胄,使自己显贵的人。陈自强年老不知羞耻,贪赃不知止境,私自培植党羽,暗中勾结门第,凡是见诸行事,只知韩..胄,不知君父。这是居于我帝王左右的外患。

  “李爽、李奕、李汝翼诸李贪生懦弱没有谋略,郭倪、郭巽、郭倬、郭杲诸郭富贵子弟没有用,诸吴恃宠专事僭越,诸彭平庸低劣不肖,皇甫斌、魏友谅、毛致通、秦世辅损伤军心,创伤士气,以致陈孝庆、夏兴祖、商荣、田俊迈这些人,都以一个士卒的才能,各得以把持旗帜专制用事,平日搜括民脂民膏,贿赂韩..胄,以致通达显贵,饥寒交迫的士人都希望吃他们的肉而不可得。万一陛下把大事交付给他们,他们的脑袋自己都不可以保证,怎么有空替陛下计议呢?这是居于我武臣中的外患。

  “程松纳妾求得知遇,或者因出卖妹妹入官府,或者因献妻进入..门;鲁宜宜进贡儿子为郎官,富宫平庸迟钝充位。这是居于我耳目中的外患。

  “苏师旦以污吏的身份冒充节钺之权,买卖名器爵位;周筠以差役的身份冒掌军队大印,买卖将相。这是扼住我咽喉的外患。他们所说的外患其实不足忧虑,但这些外患已遍布我朝廷全身之间了。

  “‘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中国所可贵的,在于都听命于陛下。现在生杀予夺的命令,官吏进退升降的权力,又不出自陛下,而出自韩..胄。这是我们有两个中国。诏命又不出自韩..胄而出自苏师旦、周筠,这是我们有三个中国。女真以区区之地,尚且能够进逼我淮河、汉水地区,怎说居于我腹心、股肱、耳目、爪牙和我咽喉的外患,却不会凌驾我宗庙社稷呢?怎说一家之中各自为秦、越,一船之中自为敌国,而能够扼制外族人吗?近年军队都聚敛贪狠,而士兵自然仇视其将佐长官;人都侵夺谋取,而百姓自然反叛他的太守县令,家自为战。这是又开启我中国亿万仇敌。现在不致力消除我腹心、股肱、爪牙、耳目、咽喉与亿万仇敌之患,却想倾全国的军队,竭尽国家的财力,而与外族人征战于沙场,反而不是外用其心吗?

  “我曾经推演兵书,自从去年上元甲子(1204),五福太一刚经过吴地,四神直符对临荆、楚,始击蜚符旁临瓯、粤,青门直使交次于幽、翼,黑杀黄道正按于燕、赵。考察已有的法则,主算最长,客算最短。用兵以先发为客,后发为主。从乙丑年(1205)到庚午年(1210)六年期间,都不利于首先发兵。倘若金人背弃盟约违犯道义,骚扰我国边地,至于事情不得已,然后对付它,那么反主为客,还说得过去。万一国家首先从事倡议谋划,那么将帅内部不合,士兵向外叛变,万民惨死,血刃千里。这是天数不利于首先发兵。何况将帅平庸愚蠢,军民怨恨,马政不加讲求,骑兵不熟练,豪杰不出来,英雄不被收录,军饷粮食不丰富,有利的地理形势不牢固,山寨不修,堡垒不设,我虽然带兵百万,千里运送粮饷,但师出无名,不战自败。这是人事不利于首先举兵。

  “我希望陛下清除国家一身的外患。我国家中的外患既已清除,然后公道开明,正人君子被提拔任用;法令自然实行,法度自然端正,豪杰自然回来,英雄自然归附,被侵占的疆土自然归还,中原自然恢复,天下自然达到和平安定,四海自然跻身于仁厚而且长久,为什么要等待战争呢?不这样,那么乱臣贼子毁裂皇冠,哦吟多次赐与隆恩的诗歌,依仗尊贵一副不可求的样子,私下结交内姬,暗中臣服将相,鱼肉兵士,涂炭生灵,毁掉百世的远大谋略,毁坏十朝遗留下来的基业。陛下这时候虽然不想与之一起灭亡,但祸迫于身,权出于他人,低头等待终结,后悔已迟。

  “事情没有发生,难以取信,我希望以身归属廷尉,等待军行用师,得胜回朝,就把我悬头示众风递四方,作为天下欺君罔上的告诫。倘若战争接连不断而来,败亡相继,强大的敌人从外进攻,奸臣在内跋扈,与我所说的尽相符合,然后令我归老田里,永远为不收录的百姓。”

  书奏上,韩..胄大怒,把华岳投入大理寺狱,贬斥到建宁牢狱中。建宁郡守傅伯成怜惜他,命令狱卒让他出去不加拘禁。傅伯成离开,华岳又得罪郡守李大异,又把他置于牢狱。

  韩..胄被杀,华岳被放回。又入太学登进士第,为殿前司官属,郁郁不得志。谋划除去丞相史弥远,事情败露,被投入临安牢狱。罪案已成,因议论大臣当判死罪。宁宗知道华岳的名字,打算救他,史弥远说:“这是想杀我的人。”最终被杖击而死,弃尸于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