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汉瓦歌为侯官林同人赋
林生老立专门学,金石遗文卷盈握。曾经从宦走长安,断碣残碑藓亲剥。
昭陵迹废补亡阙,磨石山高穿硌确。冰霜裂面虎豹嗥,沙砾堆中拾完璞。
摩挲铜狄自何年,万栋灰飞片瓦全。为按黄图考宫殿,始知地是汉甘泉。
底平面正规而圜,肖形似镜还如钱。其高半寸径三寸,旁具轮郭中不穿。
土花蚀后文留识,上有长生未央字。龙拿凤攫结撰奇,肉厚肌疏形体异。
与人作砚不中用,抱质如初无变置。吁嗟乎杨刘不作识者希,时俗谁能辨真伪。
巧多滋伪朴者真,此瓦人间盖无二。岂同冰井香姜阁,埏埴纷纷托疑似。
劝生勿更加砻磨,本色须教存古意。生颔此语索我诗,我诗质直无姱辞。
请烦拓致数十本,遍乞羊何共和之。或恐流传落人口,陶甄又复成今手。
班师行
滇池平,滇水清。滇南旷荡余空城,犬无夜吠鸡不鸣,将军奉诏初拔营。
几姓分旗遍行赏,同时帐下添厮养。何取边头户口繁,十年生聚滋奸党。
白头翁媪啼且僵,弃掷不得收戎行。翻身一仆委沟壑,骨肉满眼纷飘扬。
红颜如花扶上马,坡高惊堕珊瑚把。儿郎新嫁羽林军,山下人逢执鞭者。
近前一队飞尘起,中有伤心泪偷洒。朝家本意重开边,剧贼初平近十年。
尔等累累皆鬼妾,偷生敢复祈哀怜。即如滇城围,七月未能下。
戍卒垒频高,书生箸谁借。君不见禁旅一出西南通,煌煌中旨褒肤公。
参军夸谋士夸勇,逢时多少称英雄。绿旗只合就裁汰,那许尺寸贪天功。
从此归成垂白叟,卖刀买犊安农亩。犹及生儿际太平,家家相贺持羊酒。
平蛮歌为灵川令楼敬思作
槃瓠遗种成野豻,充拓百粤西南间。桂林所属半猺獞,猺性稍驯獞性顽。
獞中廖三乃最狡,结砦背子藏神奸。义宁邑宰畏如虎,长恶不复加防闲。
康熙五十有六载,遂逞螫毒为民患。公然越境大劫杀,乘势摇动西江湾。
灵川楼侯奋髯怒,一念轸恤周恫瘝。请于中丞愿剿贼,朝发夕下无留艰。
官军压境屹不动,旁睨翻笑书生孱。岂知仁者必有勇,勇气远过齐成见。
力捐百镒铸戎器,更募丁庄逾千锾。仲冬誓师谒神庙,声并泪下垂潸潸。
与神幽明共守土,捍篽灾患宜相关。狼贪豕突忍坐视,一任满耳啼孤鳏。
阵图兵法贮腹笥,临事布置神安间。先营壁坞后粻鞴,下极坑谷高跻攀。
天寒雪少但瘴雾,地尽石出皆榛菅。孤军深阻三百里,间道别取千寻山。
贼巢渐近径弥恶,出贼不料攻而环。焚林燎穴何处遁,照耀岩壑朱旗殷。
明朝献馘上幕府,队仗整肃排班班。受成例应给大赍,为国惜费情非悭。
有酒盈缸其色碧,有羊在牵其首朌。侯不居功以归众,单醪挟纩胥均颁。
人传封事上北阙,我适问道将西还。过侯治下暂弭楫,为我扫榻开门闩。
杯阑抵几听陈说,窃叹胆气何其豩。如闻鼓鼙作余力,如睹介胄当躬擐。
朝廷设官镇群獠,文武分职毋相奸。至令儒臣建伟绩,壮士毋乃多赪颜。
是庸作歌勒诸石,义在小雅谁能删。他年采入《桂海志》,碑额不愧书平蛮。
闸口观罾鱼者
闸河一线才如沟,戢戢鱼聚针千头。其中巨者长二寸,领队已足称豪酋。
尔生亦觉太局促,漂沤散沫沉复浮。不知世有海江阔,长养何异蒙拘囚。
居民活计乃在此,劳不撒网逸不钩。竹竿绷罾密作眼,驾以一叶无篷舟。
朝来暮去寻丈内,细细粘取银花稠。庖厨却缘琐碎弃,曝向风日乾初收。
微腥但供饲狸用,性命肯为纤毫留。吾闻王政虽无泽梁禁,鲲鲕尚有洿池游。
人穷微物必尽取,此事隐系苍生忧。一钱亦征入市税,末世往往多穷搜。
金章宗手植松在寿安山西岭上
寿安山头一老松,从下仰视青童童。羽衣仙人拥盖立,柄短却作伛偻容。
我思蹑屩苦无伴,范老兴到许我从。婆娑初自枝亚入,中乃可置一亩宫。
四傍四枝分四面,侧理横出交蓬松。东西南北不相顾,意到各自成虬龙。
中间大枝裘挈领,高势一揽收群雄。其帝峭壁截牙角,直下千尺方藏锋。
苍髯翠尾掉空际,蜿蜒饮涧天投虹。千山万山似摇动,鳞甲未敛云濛濛。
须臾夕阳转西麓,胁下畟畟生微风。一声老鹤忽飞出,竽籁散入邻庵钟。
老僧指似时代古,手植传自金章宗。是时朔南罢兵革,贡使一一舟车通。
明昌泰和号极治,击球诈马习俗同。近郊亭馆恣游宴,逐兽不入深榛丛。
遗山野史有深意,国亡事去忍更攻。孤臣饮泣记旧恨,肯畏后世议不公。
洗妆楼空春月白,射柳圃废秋花红。一朝故物独留此,郁郁幸自蟠苍穹。
迩来四百四十载,坐阅桑海如飘蓬。轮囷差堪伍社栎,潇洒犹足骄秦封。
君不见报国门前数株树,托根悔落尘埃中。